库可纳明道:&ldo;大漠深处有些绿洲,周边都生长着这种奇花。明儿记得早前在医术上见过此花的记载,道是有止痛奇效。&rdo;
那医者点点头,眉间却未敢放松半分:&ldo;确是如此没错。可是……&rdo;
库可纳明上前按住他的双手,道:&ldo;事急从权。&rdo;
那医者深深地看了库可纳明一眼,点点头,不再言语,专心替影弦治伤。
有了曼陀罗花的麻痹效果,后头的接骨工作便轻松得多了。医者细心替影弦处理好伤口,留下静养休息的影弦,便退下了。
库可纳明也终于得空出了帐篷,见外头徘徊不已的阿勒格烈,出声唤道:&ldo;阿叔。&rdo;
阿勒格烈抬头,神色有些复杂地朝帐内看了看,这才收回了,向着库可纳明问道:&ldo;大阏氏的伤势如何了?&rdo;
库可纳明嘻嘻一笑,道:&ldo;当是无甚大碍,只需静养便是。阿叔如何这时才来寻我们?明儿和大阏氏昨夜在荒漠中好生害怕,直等着阿叔前来救人呢!&rdo;
女孩儿的话似是无心一带,却让阿勒格烈不自觉地别过头去。昨日自己本欲前来营救,未料国主和她的生母哈玛竟是这般放任自流的态度,忐忑不安中过了一夜,今日终于禁不住良心的谴责而私自带领心腹勇士们深入沙漠腹地寻人,却不料遇见这般局面。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今日没有前来的话,两人会变成什么样。
几欲开口,终还是把话生生咽下,随口道:&ldo;沙漠腹地,寻人不易,阿叔来晚了,明儿莫怪。&rdo;
库可纳明点点头,又笑问:&ldo;那明儿先头寻来的那匹神驹呢?阿叔可瞧过了?是汗血宝马不是?&rdo;
听闻库可纳明问起汗血宝马,阿勒格烈又是一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ldo;瞧过了,确是我大宛绝迹多年的汗血宝马无误。我们明儿真是有本事……&rdo;随即,他顿了顿复道,&ldo;那明儿打算怎么处置这汗血宝马呢?所谓宝马赠英雄,阿叔陪着明儿一同将它送给父汗好不好?&rdo;
&ldo;啊‐‐&rdo;一听说要将汗血宝马送给穹烈,库可纳明不自觉地拖长了语调,大大的双眼充满了失望。
她轻咬了咬手指,似是在心中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回过头,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阿勒格烈见状,只觉鼻尖一酸。伸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夸赞了几句懂事后,便由她进账去陪影弦。
待得库可纳明进账了,冷不防从旁窜出一人,到了阿勒格烈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饶是阿勒格烈勇武过人,倒也被吓了一跳,不由眉头微皱,刚待将其喝退,却认出此人正是先前替影弦疗伤的医者,想起影弦伤势还待询此人细问,便不好太过发作,只得闷声免其礼,问道:&ldo;先生何事?可是有关大阏氏伤情?&rdo;
那医者点点头,复揖了一礼道:&ldo;正是。大阏氏的伤势草民已然为其包扎完成,只待静养便可。&rdo;
阿勒格烈点点头,见其仍未有离开之意,不由也收住脚步,顿道:&ldo;先生还有旁的什么事?&rdo;
&ldo;这……&rdo;那医者抬眼,有些犹疑地看了看阿勒格烈,复低头道,&ldo;确有一事,草民不知当不当讲。&rdo;
阿勒格烈似不满他这般吞吞吐吐,皱了皱眉,强按捺道:&ldo;有什么话,先生不妨直言。&rdo;
医者点点头,道:&ldo;先前草民为大阏氏接骨之时,因着大阏氏剧痛,公主殿下曾取出一花,让草民于大阏氏伤处敷用。此花名为曼陀罗,惯长于大漠砂地,确有麻痹镇痛效果不假,只是……&rdo;
阿勒格烈怒眉一挑,道:&ldo;只是什么?&rdo;
那医者被他吓得一颤,却仍定了定神,道:&ldo;此花全株皆有剧毒,并可至幻,若是服用过量,便能致死。只是当时公主一心救人,草民见大阏氏疼得实在厉害,这才不得已应了。若无紧急,日后还是少用此花为妙。&rdo;
他抬眼看了看阿勒格烈,见其眉头紧锁,似全然未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又似全部了解了通透而陷入思考,只得又补充了一句:&ldo;公主此行带回许多曼陀罗整株,草民瞧着似是预备移植的模样。请恕草民多嘴,此花多留无益,害人远比救人多,不若还是尽早将之处理了吧……公主年幼,辨力有限,还请汗王多加留意。&rdo;
言毕,便行告退。只剩阿勒格烈一人伫立在原地,眉头深锁。
半晌,他颇有些气闷地寻了库可纳明前来,郑重道:&ldo;明儿……关于你们带回的曼陀罗花……&rdo;
&ldo;阿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大宛族人惯以游牧为生,跋山涉水中,跌打损伤在所难免。总是熬着痛楚也不是办法。既然上天将曼陀罗花安插生长在沙漠中,便是对我大宛族人的恩赐。只要控制好供量,总还是利大于弊的。&rdo;
不知为何,阿勒格烈只觉得,对着女孩儿认真严肃的神情,让他一下子难以反驳,只好摆摆手,由她去了。
明儿这个孩子,真的很像她的母亲……轻轻柔柔几句话,总能令人无从辩驳。不,应该说,她比她母亲还要厉害一些。她母亲充其量只是以柔克刚,而明儿她……自从跟洛安华贤公主学了汉语之后,熟读四书五经,每每能发惊世之言,那些道理,都是大宛以前闻所未闻的……这般诡辩之才,放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当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