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教授。”她凝望着黑沉沉椅子中的皮克,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晚上伊斯特走进空无一人的公寓,她放了玛丽·厄尼的长假,她们商定好玛丽只在她有需要的时候才开始工作。她在沙发上倒下,蜷缩成一团,然后用力地掐着自己心脏旁的皮肤,直到身体感到的疼痛稍稍盖过了心灵的苦楚,她想深呼吸,可是就连呼吸的动作也像是新手敲出的摩尔斯电码一样断断续续、时时停顿。在她的自我折磨进行了十五分钟之后,她终于从情绪的浪潮中回过神来。接着,她给自己注射了一管镇静剂,在清醒又放松的状态下,她摸出那本红色皮质的笔记本,在条分缕析、贯穿几十年的日程安排中,她找到最后一个条目。在那里,深蓝的墨水已经褪到近乎水蓝色,纸张脆而发黄,字迹还是工整、可辨认的:“1992年,三十岁生日,自杀”她用笔重重地把它划掉了,这是一整张长长的清单上唯一涂改的地方。不一会儿,她又轻轻在旁边打上了一个问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肥宅少女小圆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倍晴雪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chapter41:那颗活星像她的花冠一般=================================================让我们再从另一个角度梳理一遍伊斯特·露西尔·德比基的一生:她拥有无与伦比的才能和分外超验的自我意识,她对世界有狂热的好奇心,并通过精心设计的剧本演绎、满足自己的趣味。生活仅仅是她奇思妙想的注脚,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被当成她研究的角色。在这其中,亲人的逝去和事业的挫折当然会让她切身感受到剧烈情感所能带来的煎熬,可是越在这时,她越喜欢花大力气抽离出一部分意识来,在背后冷冷注视着沉湎激情的自己,残忍地予以嘲笑。她喜欢这种笛卡尔式的绝对清醒、绝对怀疑,并乐于以一个黑格尔三段论完成自己的剧作——正、反、合,啪!她又离不朽更进一步。她本性善良,敢于沉湎这种听起来有些危险的游戏的原因是她认为这事与别人无关,行为上她简直就是基督再世,高傲的木偶戏完全在她内心上演,她并没有妨害到谁。果真如此吗?在艾尔弗雷德发现了这种小把戏之后,她惊恐万分地意识到,这么多年来,她的这种邪恶行为其实被许多身边的人发现过,他们都包容地没有直接戳穿她,乔治·德比基选择带眼神中偶尔透露出疯狂和高傲的女儿去教堂,希望能教她学会尊重他人;克拉克·塔里总提醒她人人平等,没有谁生来就该成为陪衬和玩物;热恋之时,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也隐晦地说过,生活是生活,电影是电影。可她太高傲,太愚蠢,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这些线索,伤透了所有人的心,还让她这辈子最爱、最尊重、最敬佩的艾尔弗雷德失望,离她而去。她浑身紧张不安,精神状态一直很差,最近总是受无休无止的噩梦折磨,她总是梦到艾尔弗雷德意外身亡,她连一句抱歉都没办法跟他说。可拍摄还得继续,她又筹到了一些钱,亚历山大·皮克也精挑细选了几位确实非常有天赋的孩子来,他们这个寒酸的小剧组好歹基本人员算是配齐了——加上主演,不过才十二个人而已。人员虽少,可混乱不减。总之,副导演和导演闹翻了,其中或许还牵扯了一个被直接送进监狱的前女友,一次鼓起勇气道歉但对象早就离开的尴尬场景。然后,劳力极度紧缺,她亲自使用手提摄影机拍摄,摄影师卢辛·巴拉德被当成勘景师、美术指导、修理工使唤,所使用的都是现场光源,这样就能节省下来灯光师的工作,让他转而负责服装,副导演同时也是场记和搬运工,化妆师还得负责准备道具。如此窘迫之下,驱动她制作《大艺术家》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理念——就像是摄影师在大街上碰巧拍到的新闻纪录片一样的电影。剧本甚至都不怎么详细,只是简明地指示大致的方向,故事也很简单——一个默片时代的演员如何在有声片时代感到无所适从的故事:主角凯瑟琳并不成功,也根本称不上“艺术家”,可她仍然和那个时代的所有伟大艺术家一样经历着巨变。它就像电视片一样,甚至没有特意清场,一切都力求自然,你可以轻易地在其中发现很多自己生活的元素。但这并不代表它是粗制滥造而成的,相反,每段故事画面都有不同的色彩滤镜,有的昏黄模糊,有的则泛着那代表洛杉矶海滩的粉色。它也并非故作粗糙,构图和运镜诗意和谐,伊斯特一贯的精美设计感在其中仍可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