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她弹吉他,没有别人在的时候,他总是很耐心,一点点的纠正,言语温和,笑之前会先垂下眼。那些寂静的时刻就在他们上方缓缓流过,他们曾经是真的有过一些好时候。十一月的晚上,凌羽背着吉他小跑进了校门。宿舍里还没有供暖,她直接顺道拐去便利店,找到了还在那里工作的杨陶。凌羽守在热气腾腾的九宫煮锅前:“好了没有?”杨陶回身:“右上和中间格子里的北极翅和章鱼烧还得再等十分钟。”凌羽拿了旁边的纸杯:“那我先吃别的,好饿。”她挑了鳕鱼棒、甜不辣和海带串,挤了薄薄的酱料在上面。杨陶拿勺子盛了一点汤浇在上面,又往她杯子里放了一个煮鸡蛋。凌羽边吹气边咬了一小口。杨陶看了一眼她放在桌子上物品,突然开口道:“你来之前,那个男生刚走。”凌羽低头吃东西,声音有点含糊:“谁啊?”杨陶的眼神轻飘飘地瞅过来。“知道了,”凌羽戳了戳掉进汤里的甜不辣,“陈准。”“他是不是,不知道你不在这里工作了?”凌羽:“我没说过。”她也没有给他发过微信联系,对方更不是会主动联系她的人。杨陶点点头。凌羽将纸杯扔进垃圾桶里,语气随意:“我应该去找他拿东西。”“什么时候?”“不急,”凌羽低头看了一下掌心,“再过几天。”陈准在工作室的时候,突然感觉紧贴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他站在画架前,右手没停,空着的左手将手机抽出,垂眼看了一下屏幕。李由往他这儿分了一点眼神:“谁打来的,怎么光看不接?”陈准将手机放到身旁的置物架上,神色依旧平静,继续将目光重新放在未完成的作品上。不到十秒的微信来电,响了一次后重归寂静。李由同他聊天,陈准的精力似乎还在作品上,回了几句后就不言语。十分钟后,他将画笔搁下,捞起置物架上的手机,在李由满含疑问的目光中走了出去。他在两个楼梯的平层间,将电话回了过去。对面很快接了,传过来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陈准。”他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做什么?”凌羽咬着字:“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啊,”他说,“没事我就挂了。”她的语气不无遗憾:“那好吧。”过了五秒,陈准还是没按下挂断键。即便看不见对方,陈准也能猜想到她此刻一定在笑,带着故意的成分。“你什么时候有空啊?”他反问:“什么时候过来?”凌羽:“你在工作室?”陈准:“嗯。”凌羽那边想了一想,说道:“不耽误你时间,下午你下来一趟,可以么?”只有一个含含糊糊的下午,没具体时间,符合她向来的风格。陈准说行。李由和赵玫在四点的时候起身,喊了一声还在画架前的陈准:“喝点东西去吗?”陈准盯着面前的画板,没吭声。李由纳了闷:“我俩比你大这么多都受不了了,你说你一个学生当什么工作狂啊?”赵玫轻笑:“不就是因为年轻。”“行了,”陈准放下画笔,朝他俩抬眼,“我没觉得你们比我成熟在哪。”从工作室往右拐,经过十字路口,街里靠近中间的店是他们三人常去的一家咖啡馆。因为是周日,店里的人比往日要多一些,不过窗前的一张三人座没人。李由去点单,陈准背对着窗坐下,和赵玫面对面坐着,他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机。有客人起身出去,开门的瞬间,上面挂着的捕梦网发出了叮铃的轻响,还有街上行人隐约的对话声。咖啡店斜对面是一家花店。狭窄的门头,很多花放不开,只好被成堆扎放在水桶里,又摆在阶梯上。赵玫看见阶梯旁一个女孩儿的背影,穿着齐膝黑色大衣,半长不长的浅色头发,怀里有几只稀稀拉拉的花,正弯腰在桶里继续挑着。她臂弯里都是暗调子的花色,黑色马蹄莲、厄瓜多尔玫瑰,夹杂着龙胆和文竹,搭配起来很特别,赵玫不由多看了一眼。花店的老板是个大叔,在店里扯着嗓门问她要不要包装起来。“不用,”她捋了一下滑在肩侧的头发,“有丝带吗?我扎上就好。”老板说有。她声音朦朦胧胧地传过来,又在台阶上偏了一下身子,手中拢住花束。赵玫看清了她的侧脸。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人,才发现陈准也微微偏了头,似乎是在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