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们互不信任,都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秘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可他们在白天夜晚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形象多次相遇。有一回他们一起渡船,女主角突然对男主角说……”叶一竹突然停下来,让听故事的人心不自觉紧了一圈。“那个年代的朝鲜是个封建国家,与世界脱节,所以那些率先接触到外界,效仿西洋生活方式的贵族称为开化之人。”“女主角说,‘报纸上都说,现在是个浪漫的时代。那些开化之人所读的报纸,喜欢喝的咖啡,都是一种浪漫。而她的浪漫,只存在于德国制的枪口,也许那晚被阁下发现,就是我的浪漫。’”不知不觉,故事似乎讲完了,但其实这仅仅是这个漫长故事的开头。可他们却走到了巷口。大道上没有一辆车,月光如霜,铺洒在干净平坦的柏油地面上。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个男的对韩剧又不感兴趣。”叶一竹舒了口气,语气轻快却有丝无奈妥协,扭头看他:“谁知道呢,也许在二楼后座被你看到我脱下校服后的样子,也算是一种浪漫。”耳边静得没有多余声响,心脏的律动一点点趋于平稳,强劲有力,卷起漫天尘埃,将顾盛廷带入深不见底的辰光深海。叶一竹扬起嘴角,目光深切,任由自己或者他,放肆陷入对方深沉的眼波。片刻后,她低头轻笑出声,碎发拂过微红的耳根。光影笼罩下,她脸上的肌肤晶莹剔透,她诉说的情愫朦胧又撩人。可诉说的,是谁的情愫。叶一竹转身扬起高高的马尾,手揣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向黑暗的长道尽头。轻盈纤柔的身影越拉越长,走进的,是他的心房。出租屋紧仄的空间里似乎还残留有雄性荷尔蒙的气味,但与前不久相比,又空荡荡的。叶一竹的嘴角维持得有些酸胀,眼眶也跟着发涩。狂风过境时的动荡,化作体内绵长细润的波泽,她搓了搓发烫的耳根,惊觉后背早已一片烘热。她翻箱倒柜,拿出那台堆放了一整个漫长冬季的风扇,待清凉气息慢慢弥散,她拨通了吕家群的电话。语气尽量轻松自然:“是我,我从学校回来了,你还过来不?”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终是说:“明天你还要上课,早点休息。”得到与预期相同的回答,叶一竹如释重负。他刚才不过在楼下短暂停留了一支烟的时间。叶一竹想不明白,他们都这么久没联系了,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要见面说。不过她也不想纠结,现在的生活,好像对大家都挺好。也完全符合吕家群先前的意思——让她好好学习,远离他们。洗完澡出来路过客厅,叶一竹不经意瞥到那张空床上的药罐和棉签。她低咒一句,不情不愿走过去收拾残局,却突然看到与四周格格不入的陌生物件。她怔住看了许久,才伸手把那条项链拿起来。以前他都挂在脖子上,现在她单独拿在手里近看,觉得这条项链又有些不同。银造物件在初夏触感冰凉,但不刺骨,是细弱的舒爽感觉。锥形图案上雕刻有只精致抽象的动物,叶一竹看了五分钟,都没看出来是什么。在灯光下细看,才发觉颜色已经微微泛黑,紧贴肌肤的那面被磨得光滑润泽。不难看出所属者佩戴的年岁之久与爱惜之心。叶一竹心里闪过怀疑——是他落下的,还是故意留下的。短短几秒,脑海中盘旋过千万种念头、千百种场景,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可尘埃落定的时候,却也不过是一至呼吸的时间。她分明记得他是将它戴着的,而不是摘下来放在口袋里。为此,她上次还提醒过他,利器伤人。室内的灯光仿佛在一瞬间亮了几度。家庭踩着早读铃声踏入教室的顾盛廷几乎是跌坐到座位上,完全无视已经在讲台站着的英语老师,倒头就睡。英语老师见怪不怪,一腔怨气无处发泄。高其替他捡起落到地上的书包,“昨晚挖地雷了?”“安静。”顾盛廷把头埋在手臂里,发出低沉警告。“ok……最后再说一句,今晚网吧打排位,你去不去?”一片窒息的阴影覆到高其眼前,他急忙摆手求饶:“大哥,你睡你睡……”顾盛廷顶着两个重坠的黑眼圈,面无表情把自己书包夺回来胡乱塞进抽屉。“不去,这几天干什么都别把我带上。”这太反常了:“你到底干嘛去了?这给你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