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天才刚刚开始,还有很漫长的时间去尽情消磨。后视镜里叶一竹慢慢站了起来,顾盛廷掐灭烟,佯装无意,“可以走了吗……”其实他被吓了一跳。路灯下她的脸色苍白到泛亮,左边那只耳朵又红得像烙铁,瘦薄身体在宽大的外套下隐隐发抖。叶一竹松开牙齿,干涩嘴唇上的一抹鲜红血色转瞬即逝,几次欲言又止,好像痛得连说话都成了问题。“痛?”顾盛廷视线扫过她一直用手捂着的小腹,有些不自然地扭头,皱起的眉头尽是烦躁。原本以为会等来她没好气地驳斥,可最后只听到一声虚虚抱怨:“没被篮球砸死,可能会痛经痛死……”几个字在空中打了个转,飘幽幽钻进体内,顾盛廷掰响指关节,朝那边的药店扬了扬眉,“过去买盒布洛芬?”嗯,她就是在等他主动开口,送她过去。明明雀跃得不行,因为他的反应松了口气,可话出口还是变了味:“你把我送过去就行,我自己进去买。”想起上次他到小卖部买卫生巾引起的小小风波,叶一竹不由弯了弯嘴角。顾盛廷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车头掉了个方向,冷哼一声:“我也没说要进去给你买。”叶一竹走了半小时都来不到的地方,中途还差点丧命,他开车只用不到三十秒就抵达了。下车时她用手攀住他的肩,还算顺利地落地。店里空无一人,叶一竹正想出声,一颗脑袋突然从柜台后伸出来。店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和叶一竹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先开口。“要什么?”他打了个哈欠,扯下耳机,手里还捧着停留在游戏界面的手机,眼睛在叶一竹身上游离,大概是觉得大半夜头发凌乱走进药店的女人很古怪。“布洛芬。”叶一竹很坦然,反倒是那小伙子愣了愣,“有,要几盒?”“一盒。”叶一竹回答得有些犹豫,突然又想起什么,略微艰难地掏出手机,打开和宁雪的聊天界面。“还有益母草颗粒……”店员回头看了她一眼,叶一竹突然害羞,“有吗?”店员清了清嗓子,大抵是觉得有些尴尬,漫不经心应了声,穿梭在各个药柜手忙脚乱地寻找。等待期间,叶一竹百无聊赖环顾这间明亮整洁的药店,看向门外时,孤零零停在路边的车上空无一人。她鬼使神差正想走出去,店员大喊一声:“一共四十六,怎么支付?”大概是怕她耍人,突然不买了。走出药店时吹来阵风,叶一竹抖了抖,顾盛廷重新坐回车上,看到她拎着一袋子的药:“你搞批发来了?”她向他解释:“宁雪让买的……”他似乎也不想听,话音刚落,就抬起只手,扔了瓶矿泉水给她。手忙脚乱接住后,叶一竹脸上渐渐露出些迷惘无措。顾盛廷懒得解释,把手搭在车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地望着远方。叶一竹走过去把塑料袋放在后座,拿出布洛芬,稀里哗啦的撕扯声格外刺耳。一下子灌了大半瓶水,胃胀得难受,让她突然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车在凌晨寂静无垠的大道上飞速前行,卷起的尘埃消失在滚滚漩涡里。身后太久没动静,顾盛廷放慢车速,冷不丁开口:“没死吧?”细碎的声音在呼呼风中摇摇欲坠。“就是头好晕。”“真脑震荡了?要不去医院看看。”过了一会儿,叶一竹微探出头,后视镜里出现她别有风情的一张脸。“上次赵晓玫去医院了吗?”顾盛廷和镜子里的一双眼睛紧紧对视,冷哼一声,挖苦她:“还记得自己作的死,看来脑子还算清醒。”她虚虚笑了一声,忽然问他:“顾盛廷,我能靠你吗?”耳边只剩下风声呼啸,闷闷的声音从他喉咙逸出来:“靠都靠过了,装什么矜持。”话音刚落,伴随她痴痴的笑声,背后多了一道力度和一片温度。背脊不觉绷紧,他望着萧索的前路,嗓音低迷,“平时不挺牛的吗,刚才怎么这么怂,躲都不躲。”如果不是他刚好赶到,赵晓玫最后一扔,能直接给她脑袋砸开花。直到现在,他接住那个球的手掌都是酸麻的。“我知道躲不掉,不做徒劳挣扎。”叶一竹双眼无神,思绪游离,脑子一片混沌,整个身体又沉又疼。“这是我该挨回来的。”顾盛廷不为所动冷冷一笑,不用开口,叶一竹就知道他又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讽刺自己。闭上酸涩的眼睛,她有些头重脚轻分不清方向,随时可能倾倒,却听到他说:“今天要不是我,你真可能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