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过后,叶一竹心头又冒出一个令她情绪动荡的答案。靳岑同样了解吕家群。他们从小学相识到现在,她见证过吕家群更多肆意猖狂的岁月。磨砺荆棘成长起来的少年,仿佛世间没有东西可以束缚他的野心。李宇再烂,有句话他却说得很对:越是无牵无挂无所畏的人,越容易在把别人拖下地狱的同时,将自己也毁于一旦。这或许是靳岑选择出卖任心、出卖吕家群的唯一理由。靳岑也是看准了李宇对吕家群产生畏惧却又不甘心就此缴械作罢的心态。她只能用这样不仁不义的方法赌一把。或许这几张照片能成为制衡双方,平息这场疾风骤雨的唯一纽带。可靳岑怎么敢保证李宇会选择缓兵之计从而利用自己去劝说吕家群退让呢?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叶一竹眼睛又干又涩,这段时间睡眠不足,心忽上忽下没个节律,随便飞驰过一辆车,都能让它躁动到极点。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之于她曾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唯独他。又好像所有人都笃定她能成为那个可以缓和他躁乱情绪的人,唯独她自己。叶一竹在路边花圃随意蹲下,裤脚被提到小腿。冰凉指尖触碰到脚踝那里细细凸起的疤痕,心境平静如水。没有后悔,没有期盼。这是她对那段不见天日的少女心事所作出的最后了断与释怀。可毕竟曾经这么深刻……所以每当看到他和自己初中最好的朋友旁若无人地交缠;他一如既往地关心、护着自己;他有意无意把自己排斥在二楼后座那个浮华世界之外……种种情绪还是会如千丝万缕扰乱叶一竹的心。明明该恨死他和她,为什么如今自己还要替他们烦恼,甚至承受李宇卑鄙地恐吓?叶一竹闭上眼睛,翻滚的热意倾泻而下。她想:这是最后一次。吕家群,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流泪。再会再次见到顾盛廷是在二楼后座。半个月来,虽然只有一墙之隔,课间操、升旗次数也很多,可叶一竹就是没碰见过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凉沁沁的傍晚之前,她只是知道这所学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仅此而已。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竟然因为一次偶然、一件校服,从陌生人变成了争锋相对的仇人。怎么想都觉得离谱。他的谩骂嘲讽,轻蔑又张狂的语气如同魔咒,让叶一竹十分后悔那天在单车棚没有放任自己甩他一耳光,回敬给他更难听的话。她到底还是不想和他有太多无谓繁复地纠葛。被他发现两个自己,是她最大的意外和失误。好像也是自他而起,李宇、高其,甚至是许佳安,都看见过她脱下那身校服后的样子。一连串的麻烦也接踵而至。她对他,真是厌恶至极。起因是他们那帮人来的时候,二楼后座人满为患,已经没有多余的卡座了。靳岑那几个人好热闹,又见他们几个男的长得不赖,主动邀请他们拼桌。于是叶一竹从厕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原本绰绰有余的沙发上挤满了人,男男女女在昏暗灯光下调笑嬉戏,她发现自己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卢修率先看到她,眼睛一亮,故意吹了声嘹亮口哨,问靳岑:“这美女是你们的人?岑姐不介绍介绍?”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火辣辣滚到了叶一竹身上。靳岑也不出声,慢悠悠抿了口酒:“看上了?我告诉你,她是我们的宝。人家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将来是要念名牌大学的。”卢修放声大笑:“看不起谁呢,我们这儿也有个重点高中的,成绩还在年级前五十呢……”等他说完,叶一竹不自觉把目光投向角落。“嘿,兄弟,让老子牵出来秀秀!”顾盛廷不动身形,低沉开口:“你他妈使唤狗呢……”众人哄笑,叶一竹也忍不住低头,纤瘦白皙的手指抵在红唇上,恰好有束蓝光落过来,娇媚无比。秦铭迟来,看见眼前景象,不由吃惊,“今晚够热闹啊。”说完,他又嘲笑站在那里的叶一竹:“没容身之处啊?走吧,蹦一曲去。”他把手自然而然搭到她肩膀,刚要动作,就听到卢修招呼他们:“来来来,坐这儿!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一起喝一杯。”秦铭皱了皱眉,心想这哥们儿比他还自来熟啊。叶一竹却很平静,顺着卢修的方向看过去,顾盛廷将原本霸道横在旁边的手收回去,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和烟偏头点燃了。很自然连贯的动作,不着痕迹空出了一片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