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傲天轻轻推开花厅的两扇门,祠堂的一支烛火亮着,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那里。
听到门的响动声,及地的长发扫过垂落在地的衣裙,背影的主人转过脸来。巴掌小脸上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写着足以照彻黑夜的期盼和光亮。这种饱含着生机与希望的眼神让南傲天在看到那双眼睛的第一眼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月儿?”
南傲天没想到会是南月。
清白小脸扬了起来,眸子里泠泠的黑烁和冷意对上南傲天的目光。南月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说:“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她的声音像还未长大的小女孩一般柔弱,但不妨碍说话效果的坚韧与笃定。她说自己在恳求,但其实更像是告知。
“你跟为父说话,一定要这么生分吗?”南傲天本想上前去把她拉起来,但南月释放的那种干净到防备和疏冷的目光让他本能地不舒服。伸出了一半的手又撤了回来。
“如果我能帮你拿到那份致命的地图,等你大功告成的时候,能不能把完颜旻交给我亲手处置。”
南月不想判断南傲天或真或假的亲情,她开门见山。
见南傲天一时没反应过来,南月又加了两句以做解释:“我是说,我们能不能合作。”
“月儿,你……”
“我想亲手杀了他。”
南月看南傲天脸上晴雨变换,以为自己没说明白,她试图解释得更清楚一些。
南傲天看着南月这般坚定执拗的样子,忽然短短地叹了口气,不知真情还是假意地道:“月儿,你这是何苦呢?为父说过,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会勉强你。”
“时移世易。之前不愿意,不代表现在不愿意,之前,我把假意当作真心;之前,我把口蜜腹剑当成海誓山盟。之前我以为自己真的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但现在,我明白自己只是阶下婢。”
南月一字一字地说着,连一点怨气都没有地道出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但正是这种毫无怨气的抱怨才让南傲天真正胆寒。一个将愤怒和哀怨都融入了深深绝望里的人,才会释放出这种平静异常的寒冷和杀机。
“我知道父亲想要皇位,而我只想要完颜旻的命。我们不冲突。”南月挑起一线无笑的笑容。她的情绪如秋水无波澜。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商人,不需要喜怒,只在意筹码。
“月儿,这话说出去是要杀头的。”南傲天似乎在试探。
“完颜旻一直在寻找父亲谋反的证据。我还没有告诉他,父亲的书房里,有他要找的全部东西。”
“你在威胁我。”南傲天微微一笑。
“月儿不敢。月儿只是怕,父亲会为了自己身份尊贵的女儿和未出世的外甥心生怜悯,挡了我的路,我不过提前确认个敌友。如果父亲非要与我作对,我不在乎多赔上几条人命。我要的东西很少,让我手刃完颜旻足矣。”
“仅仅是因为皇上废后吗?”南傲天眼里神色微妙,那里面有各色风景闪过,精敏细微地分析着南月脸上每一处神情变化。他想从这个捉摸不透的女儿脸上找到哪怕一点点心虚或者说谎的表征,然而并没有。
“不完全,完颜旻给了我虚假的希望然后再用绝望把它碾碎。父亲是否体会过这种被人耍弄的耻辱?”
南月轻轻地回答,唇齿间吐出淡淡的嘲弄和高远胜雪的清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