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泽维尔相信,因为一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他不认为希恩会加害于他,甚至不认为那些毒贩会拒绝他的提议。希恩应当清楚他的个性,清楚他们之间那点无可奈何的相似,因此不会对这位小少爷妄加挑衅。他应当明白西西里人的复仇,如果不明白,泽维尔可以立即用行动说明其中的含义。他们是被暴力约束了的野蛮人,然而相当可笑的,却比大多数的文明人都要信守约定。
这位小少爷推断,希恩不是对生意本身有所不满,他只是想获得更多的利益,并且担心遭到马尔蒂尼的非议。但这就够了,这件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泽维尔打算去和希恩见上一面,告诉他巴罗内的愿望,告诉他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可以考虑的问题。
尽管朱塞佩告诫他不要威胁别人,毕竟如果威胁的内容不能切实履行,别人就会轻看他的言语。可泽维尔非常明白,他有果决的意志,也有相应的能力。他经历过战争,知道所谓代价是一种怎样的东西。他也爱好和平,可没有人能够妄图愚弄他而不遭受任何残酷的事情。他也懂得屈服,可在他低下脑袋以前,他一定会做好报复的决心。
他是一位黑手党先生,不是什么善良的圣人,也不是什么低俗的恶棍。
朱塞佩在睡梦里,听见了那位小少爷的声音。他因为昨晚那件相当愚蠢,相当鬼迷心窍的事情而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但好在,泽维尔大概还没有厌倦他,还会为了一个穿女装的三十六岁大叔心动不已。朱塞佩对此觉得有些可笑,并暗自诋毁那位小少爷是个下流无耻的变态。内衣是他从前因为一些不堪回首的事情而买来的,不料时至今日,依然有些许奇妙的用武之地。
那位小少爷似乎是接受了他的邀请,并有些鲁莽的,不知满足的回应着他的期许。他对他甜蜜的施暴,无止尽的亲吻,甚至让那位顾问先生在无上快乐里产生了一种被爱的错觉。尽管只是错觉,却也使他恍惚落泪,使他暗自心惊。
朱塞佩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自嘲的笑了起来。他觉得男人真是一种很好懂的生物,起码在床上是一种很好懂的生物。只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一点微不足道的甜头,就足够使他们神魂颠倒,无法冷静的判断事物。
而朱塞佩本人也是这种奇妙缺点的拥有者,他沉迷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并竭尽全力的希望从现实中找到符合理想的投影。他愿意相信泽维尔是爱他的,尽管他十分清楚,那只是一个可悲的愿景。但他却不愿放弃这种念头,并可以借由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似是而非的调情,来加深这种全然无望的希冀。
他谈着一场不需要原因也没有终结的恋爱,那独属于他自己的恋爱。
朱塞佩的心里悲哀起来,却又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柔情。他装出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然后趁着那位小少爷在耳边低语的时候,伸手揽过他的肩膀,然后用唇轻轻碰了碰泽维尔的额头。
“小可爱……”
他一边好像叹息似的这样说着,一边整个人都靠进了泽维尔的怀里,
“注意路上安全,叔叔会想你的。”
泽维尔看着他那仍然迷蒙的眼睛,意识到这位顾问先生原来尚未清醒。虽然朱塞佩时常会做出一些仿佛那样的,充满诱惑的事情,但他迄今为止还没有无视过双方的工作,更没有往那诱惑里添加一点渺小的爱意。但即便如此,也依然动摇不了这位小少爷的,无可救药的爱情。于是他轻手轻脚的,把朱塞佩抱在怀里,然后轻轻放回了床铺,并和他飞快的道了声再见,然后大步离开了朱塞佩的身边。
朱塞佩在他走后,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从床上缓慢的爬了起来。他的腰背异常酸痛着,甚至就连那双手臂都没有从极度麻木里恢复,但工作已经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迅速的掀开被子,跳下床去。这位顾问先生从床头的矮柜上,拿起了昨晚被扔在一旁的金边眼镜,然后在雪白的羽绒被里摸索着寻找自己的内衣。
然而不幸的是,由于昨晚那出荒唐的闹剧,朱塞佩在被子里找到的,仅仅是那片细小的,勃艮第红的蕾丝衣物。他有些尴尬的别开眼去,然后鬼鬼祟祟的,把东西塞进了床边的抽屉。
他在心里念叨,这是一个可怕的意外,是一个令人想要遗忘的事故。谢天谢地,泽维尔比他想象的更加庸俗,居然能够接受他一位三十六岁大叔的女装服务,甚至为此流露出一点兴奋的情绪,耗费了一点缠人的手段。
虽然这好像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门外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催促着他,让他尽快投入堆积如山的工作。于是朱塞佩又戴上了眼镜,并把奶油色的丝质睡袍穿在身上,然后赤着脚走出门去。他的办公室几乎已被那个小混蛋占领,那桌角的烟灰缸里,满是他不喜欢的,廉价品牌的烟蒂。他不明白泽维尔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事到如今,还喜欢抽那种比烟囱还难闻的东西。
但他已经不能再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旁边的电话铃声几乎下一秒就要刺破他的耳膜。朱塞佩看了看手表,没好气的把听筒接了起来,想要弄明白究竟是谁在一大早来打搅他的休息。
而电话那头,不出意料的,是那位娃娃脸的青年助理。卢卡有些战战兢兢的和朱塞佩道歉,表示不该打扰这位顾问先生的,本就寥寥无几的睡眠。朱塞佩相当利落的宽恕了他,因为卢卡向来是个聪明人,不会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而贸然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