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走走十几日,终于到了礼国。礼王特地为沈之屿设了宴,沈之屿刚下了马车就被请到这觥筹交错的殿上来,看到小案面前的吃食,胃里翻江倒海。但他多多少少得吃一点,酒也得喝,不然就是和礼王甩脸,不结盟。礼王铺张浪费,宫殿的规模比皇城还要宏伟,放在以前,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如今兵荒马乱人心分散,只要他兜里有钱,没人有功夫管他。“丞相大人!”礼王李瞻说话滑溜,他举起酒杯,“大楚还是得靠您啊!那些臣子竟然将我李家的江山送到一个外族蛮子手中!”沈之屿也只好举杯回敬:“王爷不要忧虑,这江山该是谁的东西,就该是谁的。”“没错!”李瞻说,“只要亥儿还活着,李家就还在!不过亥儿如今一个人在京城,他的安全,本王甚是担忧。”见李瞻又拐弯抹角地把话题拐去了那边,沈之屿答道:“王爷不必担心,臣有法子救下殿下,自然有法子护住殿下安危,礼国上个月和鬼戎军起了冲突,按照那蛮子的性格。”他笑了笑,“须得打起精神了。”这句话让李瞻再无心情说笑,赵阔一直站在他的身侧,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李瞻话题一转,再也不提李亥,只道:“本王千里迢迢请丞相大人前来,正是为了此事,昔日黄巾贼肆意,搅得大楚民不聊生,那蛮子竟只用了短短数日便……实在可怕。”沈之屿不客气地补充道:“三日。”李瞻更是脸色白了一半。“大人。”李瞻站起身来,“您是知道的,礼国全靠先祖赐下的富饶土地赖以存活,军备并不优良,那鬼戎军一下来,我等无力阻挡,他们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本王已经……”“王爷不必忧心。”沈之屿道,“鬼戎军虽军力强悍,也兵非天兵天将,怎么可能没有弱点呢。”李瞻眼睛一亮。“若鬼戎军真的冒然攻城。”沈之屿放在案下的手摁着翻江倒海的腹部,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目的定不是杀戮。”他忍过一阵疼痛,继续说道,“毕竟他们接手了京城这个大烂摊子,兜里可穷着呢。”李瞻:“穷?”沈之屿细细说了自己的想法,李瞻听罢,连连道好。散席后,沈之屿回到李瞻给他安排的院落。刚一进门,他便撑着桌子,将今天的晚饭全部吐了出来。魏喜连忙端来清水漱口,把浑身酸软的沈之屿扶去床上,自己去清理脏污。沈之屿头疼得嗡嗡作响,根本睡不着,脑袋中盘算着今日和李瞻的话。鬼戎军……确实差钱。而且差了不止一丁点,受人以渔,他们得有一个源源不断的进口,譬如礼国这只大肥羊。思虑途中,沈之屿听见魏喜呀了一声,紧接着,一个黑影就滑溜地从窗户口跳了进来。沈之屿费力撑起身子,见黑影在桌面上放下一包东西,便要闪身离开。“不好好在京城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认出是自己前几日吃的药包后,沈之屿叫住了黑影。元彻脚步一顿,回头道:“有人哭着求朕帮你,朕岂不得来看看?”屋外,魏喜丢下一句“我去外面守着”,撒腿跑了出去。“奸细”不打自招,沈之屿无奈道:“陛下胆子真大,也不怕被人撞见。”元彻回说:“哪有丞相大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小皇子,孤身入狼窝大呢?”沈之屿不想理他这句话,绕回上一个话题:“一个人来的?”“怎么能,带了军安置在外面,想着真有事就直接打进来,左右早就看他们不顺眼。”沈之屿被元彻的直爽逗笑,说:“没想别的?”“还能想什么?”窗外月明星稀,沈之屿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脚心踩在地上没有半点声音,身上只着了一件素白衣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皎洁。气氛忽然旖旎起来。沈之屿走到元彻面前,微微抬头与他对视:“例如,我会联合礼王,杀了你。”此时已入深秋,元彻看见他胸口处无意间敞开的衣领,感觉脸颊热烘烘的,压着声音道:“杀谁?”沈之屿朝元彻伸出手:“其实杀谁帮谁,全凭陛下一念之间。”“丞相大人好计谋,处处结盟,将礼王等人玩得团团转。”元彻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但是朕又该怎么分辨,你究竟是想帮朕,还是透过朕帮其他人,朕也怕被骗啊。”元彻在暗指李亥,沈之屿心里清楚。他骗过太多人,十句话中有八句都不能信,不怪元彻这么说。唯一可惜的是,这一次,他确实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