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所处的层面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自然也有所不同,按钱彪的说法,这般打仗,实在憋屈了些,多尔衮也是人,大王兵马比多尔衮多的多,干脆摆在阵势,一仗就把多尔衮干趴下,多提气。
只是孟浚不止是站在一个将军的视角,或是一场战役主帅的位置,孟浚身为一方之主,在他的眼中,战争已不止是面对面的决战。
在孟浚眼中,从姜镶起事后,大决战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了,多尔衮虽然还有这么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但在失去山东,山西,陕西,以及江南之后,清廷其实已经输了。
因此,孟浚宁愿猥琐一些,也不愿给多尔衮得到一个能给自己翻身的机会,就算这个机会比较小。
如果两军相争,双方的士气,粮饷,军械没有太大的差异,那么阵列而战,双方都没有那么容易崩溃,多尔衮的八旗兵,士气仍在,军械也颇为精良,而多尔衮的汉军旗中,已经有一部分装备了燧发枪。
这些燧发枪便是清廷在得到孟浚燧发枪后所进行的仿制,破虏军的自生火铳,其实并没有什么技术壁垒,火枪从火绳进化到燧发的技术在明末已经有了。
而燧发枪唯一的缺陷,便是哑火率比较高,一般情况下有三成的哑火率,但是在夏完淳等大批工匠,以及孟浚的提点下,火药配方威力的加强,以及纸壳定量火药的应用,破虏军的哑火率已经降低到一成。
而随着冷僧机的投靠,这个在豪格与多尔衮之间激烈的宫廷政变中,有着举其轻重的关键人物,使得周军得以洞悉清军的诸多核心秘密。
冷僧机将各类火器的大致数量,清军的披甲率,汉军的饮食供应,清军的组织架构,哪几个将领之间有矛盾等等,所有他所知道的一切,尽皆告知。
更重要的是,冷僧机还向孟浚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多尔衮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当初豪格敢入宫,就是探知多尔衮的身体确实已经出了大问题。
豪格认为多尔衮不可能在现在大清局势如此危急,而多尔衮又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对自己动手,只是豪格没料到的是,他真的敢。
多尔衮见孟浚死活不愿决战,反而是用水师运输至沧州以北的部队越来越多,而在这时,苏克萨哈所辖的四万五千满八旗和蒙古骑兵也已经抵达到沧州以东的新海县一带。
这让多尔衮十分难受,自己憋了许久的一个杀招,若是孟浚一直这般驼着龟壳走,那这个杀招根本没用(多尔衮不知道孟浚知道五万骑兵没有全部出关)。
又这么拖延了数日,多尔衮也着实有些受不了,原以为苏克萨哈将会是一支奇兵,或许可以彻底扭转局势,没想到孟浚的战术竟然会这般无耻。
在日夜思虑后,多尔衮决定先将孟浚在沧州以北的三座小寨先打下来,意图以此来迫使孟浚做出回应,只要孟浚一动,苏克萨哈的奇兵,就还有机会用出来。
多尔衮以汉军旗为先,强攻周军小寨,三座小寨在清军箭矢,火炮的攻击下,自然无法支撑太久。
因此,在抵抗了数个时辰后,三座寨中的守军,相继撤向已经在河边等待的周军水师。
有清军将领不甘心到嘴的鸭子飞了,一队骑兵冲了过来,试图掩杀周军,只是在水师炮火的掩护下,清军伤亡数十人,徒劳无功而返而周军借助运河的便利,轻易撤离。
周军三座小寨三千人仅损失四百余人,而多尔衮费时费力,得了三座空营,而汉军旗阵亡八百余人,伤一千多人。
可打下三座小寨,孟浚依然没有什么大动作,反而是继续运兵,接着造营寨,这让多尔衮意识到,这场决战似乎打不起来了,只会变成无谓的消耗战。
多尔衮有些恍惚,河北一马平川之地,当初在崇祯时,大清数次入关劫掠,皆是来去自如,不提那些比流民还不如的卫所军,即便是当初的卢象升也没如今的孟浚这般难缠。
历朝历代中,王朝末日唯有唐末之时,内战最为残酷,也就是经历过那般残酷,凶狠,令人绝望的中原大战后,宋朝才会矫枉过正,对武人简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戒备,压制。
明末的官军,精锐有,但很少,相对于这个庞大的帝国而言,这显然不成比例,历朝开国之时的军队,大都情况下,都是这个王朝军力最为鼎盛之时,承平之后,军队不可避免的会堕落下去,但堕落到何种地步,却又有所区别。
刚见到清军就吓的大溃的,那是流民,不能算军队,能和清军接触一下,坚持几分钟的,那是明末的卫所军。
多尔衮看着现在和自己对阵的孟浚,这人还是当初敢以千把人袭击苏州城,以劣势兵力夜袭李成栋大营的人吗?当初那个敢和勒克德浑,多铎,聚兵决战,犹如赌徒一般的人物哪去了!
多尔衮有些不死心,不顾那个脑袋上还缠着布的使者那难看的脸色,命其再次入周营,给孟浚送了一封信。
信言:天地之间,英雄辈出,乱世之中,当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昔日周王勇冠三军,独步江南,以寡击众,以弱胜强,其志豪气干云。
今周王之举,似与昔日判若两人,如今犹如缩头乌龟,固守一隅,不肯一展雄姿,岂非世人皆知,周王之勇,不过昙花一现罢了。
今本王欲与周王一战,以此战决定天下之归属,一战而定乾坤,若周王尚存昔年之勇,不妨出战,本王将以满洲勇士之血,染红沧州之地,试问巍峨江山,究竟鹿死谁手!
使者来到周军营寨,这回使者见到孟浚了,只见孟浚轻笑两声,将多尔衮之心随意扔在桌案,指了指钱彪,示意将使者带走,其间,不发一言。
钱彪将这个哭丧着脸的清军使者提溜出去,那使者难看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着钱彪说道:“不劳将军费力,小人可以自己走。”
钱彪不理此人,又走了一段路,钱彪回头看了看孟浚的主帐,盘算距离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吵到大王。
钱彪将清使扔在地上,狞笑道:“你胆挺肥的,左耳割了还敢来!”
“将军……将军,有话好说!”
钱彪再次将右耳割下,看着在地上哀嚎的使者,骂道:“回去告诉多尔衮,再敢派人来,就不是割耳朵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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