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这个人,怎么过了河就拆桥?还恶人先告状!我现在就追过去把事情告诉那位公子,看你怎么收场?&rdo;她把嘴一撇,当真转身要走。慌得张廷玉追上来一把拉住道:&ldo;好妹妹,我在不敢了,今儿的事千万不能告诉旁的人!&rdo;说着便百般求告。姚若蘅方笑道:&ldo;秘密我会守,不过要看你日后怎样。好便罢,不好,咱们就抖出来看看!&rdo;
&ldo;好好,自然都听妹妹的吩咐!&rdo;张廷玉被她将这一军,哪敢不服气。
两人叽叽咕咕好久,这才转回张府。
丽影
因着恪宁归家,只带了阿奇在身边。玉景和容慧见日头好,便将恪宁的一些书籍拿出来晾晒晾晒。又将屋子里着实收拾了一番。恪宁素日懒散,不大理会这些事情。时正傍晚。几个宫女正将这些东西收回房去。却见胤禛背着手慢慢悠悠踱过来。看见宫女中有两个陌生面孔,不由收住脚步。玉景,容慧见是他,忙都屏声敛气。平时跟在恪宁身边的董嬷嬷见胤禛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忙命几个小苏拉过来伺候着。胤禛并不多言,径直走到屋里。董嬷嬷这个人一向胆小怕事,看他似乎心情不佳。眉目好似凝住了一般。心里一个劲儿的打突。胤禛随意坐下,开口问道:&ldo;福晋什么时辰回来?&rdo;
&ldo;回主子,福晋差人送信儿来说酉时之前定能回来。主子放心。&rdo;董嬷嬷战战兢兢回答。
胤禛回头看看书案上西洋钟,淡淡说:&ldo;回来就好。&rdo;随手翻开案上卷着的宋词,正是一首《诉衷情》。
&ldo;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rdo;
最后一句有浅浅勾勒的痕迹。他的眼峰便在那一句上一扫,不由的攥了攥手。那钟表声&ldo;滴答滴答&rdo;的响着,捱耐着时光。他的心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他是着急等她回来的,可是见了面,总有那么多的不合心意。面对面坐久了,没有一句话说。多么可笑而尴尬。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他有时候竭力的想念她的好,往昔的甜美样子印上心头,艳如桃李,怎么转眼间就冷若冰霜?他是有一些对她不住,但说到底,她也不曾完全以诚相待。
他只在这里苦思冥想。恪宁却已急匆匆的回来。正要抬脚进屋,却见玉景早迎出来,低声道:&ldo;四爷在屋里面呢!&rdo;恪宁立住脚,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早已在车里换回女儿装。一身烟青色,素静的有些单薄。她在门边踌躇了一时,终归还是进去了。胤禛见她进来,便立起身,将书随意放回原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问道:&ldo;你阿玛还好吗?&rdo;
恪宁点点头,说:&ldo;还是老毛病犯了。也不太碍事,就是要静心才好。&rdo;说完了这句,又觉得没有了话头,忙又挤出一个笑来道:&ldo;怎么在这里等我?&rdo;
&ldo;也不是,我是有事和你说。&rdo;他转过身去,假意看看窗外的摆着的几盆茉莉。背对着恪宁道:&ldo;你今儿个只是回去看看你阿玛吗?&rdo;
&ldo;是。怎么……&rdo;恪宁见他问的有些突兀,略有些迟疑。
&ldo;骗我的吧!&rdo;他忽然回转身来,眼神和语气都有些异样。唬了恪宁一跳。她不明白他有什么意图。为了掩饰自己,她略微靠在书案旁,倚借着它的力量。他慢慢向她靠近,直到已经贴上她的身子来。她可以感到他呼出略带燥热的气息。他的眼睛紧迫着她的面目,使她不敢抬起头来。
&ldo;刚才不是还去见张廷玉了吗?&rdo;他低低问,嗓音暗哑。
&ldo;你派人盯着我吗?&rdo;恪宁长舒一口气。她知道他最讨厌有人撒谎。
&ldo;你觉得我做的不对?那你还不是把周围的人换了个干净?&rdo;他继续逼视着她,让她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她没料到自己一点点小动作,就被他察觉了。
回避掉他逼人的目光。恪宁扭过脸去,小心的遮掩住自己的一点心虚。维持着沉默。过了许久,胤禛慢慢开口道:&ldo;我们没有吵过嘴,最好以后都不要。我不过想……&rdo;
&ldo;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轨之事!&rdo;恪宁打断他。不想让难堪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
胤禛没有再看她,眼光飘向旁边书案上的那卷宋词,日暮时分的风穿过雕花的窗棂,几张粉红小笺被吹得飘落下去。时光静如止水,没有一丝波澜。终于,他才开口说:&ldo;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rdo;恪宁好似没有听明白,迟疑的抬起头。正对上他深澈入冬日寒潭般的一双眸子,却又分明燃着一团焦灼的火焰。冰与火仿佛在斗争着,相持着。他就像是已经不能支持。恪宁越发的看不下去,别过头,只觉得心上有一万只小虫儿抓爬。眼睁睁,泪珠儿已盈满眼眶。
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
他那样一个繁绪的性子,就这样愿意相信她?她只是想着他的欺瞒,想着他怀中的新欢。想着要躲他远远的。最好也不见面。可是,她这一生都已经给了他,给了这高高的宫墙。想逃,也已是不能了。
他走近她,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上她的面庞。以前圆润红润的脸蛋,现在已经有了极清瘦的轮廓。靠近了依然还是一抹淡淡茉莉香。显得十分清冷。他忽然将她纳入怀中,声若蚊讷:&ldo;我相信你……我信你……只要你说,我就信……&rdo;
她被禁锢在他的怀抱里,仿佛秋日单薄的叶子,瑟瑟发抖。他身上有熟悉而陌生的西洋夷子的味道,干净而温暖。她僵持着,可终究还是瘫软下来。像是失去了重力,全身心的倚靠着他。
如果逃不掉,那只有接受。
她闭上眼,至少他说愿意相信她。
…………
康熙三十四年,重秀生产,母女平安。孩子的父亲着实高兴,小心翼翼姿势僵硬的抱着襁褓里娇小可爱的生命。平常略显忧郁的面孔不时绽开傻气的笑容。整天盘算着给孩子取名字。重秀身子尚算结实,数月便恢复如常。恪宁喜欢在午后晒太阳,晒着晒着,日子就如流水般过去了。
皇宫里开始有流言飞舞。像初秋的黄叶在风中摇曳。恪宁本来固守着宁静的生活,也慢慢被打乱。
她像往常一样去向德妃请安。回来的路上与惟雅同行。恰又碰上八福晋月然。恪宁心知她有意和自己过不去,但是看在胤禩面子,从来只是退避三舍。月然从小骄横惯了,连皇帝宠爱的公主她一向都不放在眼里。却是心中没什么城府,见恪宁一贯沉默,以为是怯了她。自然得意非常。这回迎头碰上,少不了又要抖抖威风。互相问过好,便趾高气昂的过去。恪宁不理会她,只当是孩子的笑闹。她们错身而过时,月然身后一个低低垂着头的宫女。在习习秋风中,她明丽的脸庞无论如何遮挡,都是那样的引人瞩目。一身新荷般粉嫩的宫装,衬得如三月桃花一样艳丽。她略微抬起头,向恪宁瞥了一眼,眼神凌厉犹如电光,直直刺向她。
恪宁何等机敏,立时便察觉了。可转头再看时,月然一行人已经走开去。只瞧见那个姑娘的背影。这背影颇有些熟悉。恪宁停住脚步,眉头顿时凝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