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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虎帐孤灯下，他将目光从乌兰布通的方向收回。这场仗他赢定了!在战场上，他爱新觉罗玄烨是不会输的。

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现行回京，而御驾已经看得见北京城门时，他收到了汉军督统佟国纲的死讯。他的舅舅，为国捐躯了。

皇帝的车驾暂时停了下来。康熙皇帝沉默了。长久的，他不知道该如何。他听到头上闷雷滚滚，他奇怪着雷声会离他这么近，他还从来没有仔细地听听雷声呢!明黄色的车帷外，细密的雨丝渐渐落下……

（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畅春园终于有了一丝凉意。等候圣驾是一件真正的苦差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矛盾。皇帝并不是带着个好心情回来的。举国上下都关注着前方的战报!然而皇帝在为自己的孩子痛苦。祸事也许会随时降临。畅春园都噤若寒蝉!雨水是花草变得精神，使人变得恐惧。

我终于见到他了。两个月前他雄姿勃发，气吞山河。率领着最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清铁骑即将驰骋沙场。如今他仍然是那样的目光炯炯、神采逼人。然而却又像是隐藏了一些最深的秘密一样。他的神情多了一份令人捉摸不透的飘忽。他似乎刻意让人觉察到他的不悦，却又不完全显露。

待众人退去之后，他独自在清溪书屋沉默良久。）

康熙皇帝站在窗边，像是仔细的辩听着淅沥的雨声。

&ldo;朕想出去走走!&rdo;他不在意众人的劝阻。径自向门外去。黄的太监侍卫们忙撑了油伞跟着。&ldo;来，小宁子过来!&rdo;康熙一眼瞥见角落里拿着个八宝琉璃灯的恪宁便道：&ldo;这个好，又轻便透亮。你来给朕照着亮吧!&rdo;说罢一手扶了恪宁的肩，出了清溪书屋。

虽说雨不大，到底都是些石子路，又湿又滑。恪宁小心翼翼的伴着皇帝，不知为何，她有些忐忑不安。

&ldo;你平日挺能说的，今天怎么了?让无逸斋的人唬着了?&rdo;康熙轻描淡写的话语倒让恪宁一惊。&ldo;奴婢该死，没向万岁爷谢恩。&rdo;恪宁怯生生的，不能像往日般随意。她知道，皇帝对畅春园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

&ldo;朕知道他们的心。一个个长大了，都有了自个儿的心思了。连朕身边的人，都碍他们的眼!&rdo;康熙皇帝瞧瞧身后跟着的太监、侍卫们，又道：&ldo;你知道，朕为什么喜欢和你说话?&rdo;

&ldo;许是万岁爷觉得奴婢老实呗!&rdo;恪宁不禁笑道。

&ldo;你，你可不老实!呵，还在朕面前装鬼儿。你心思伶俐的很。&rdo;皇帝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路，提醒着恪宁，倒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ldo;万岁爷，前方又有军报了吧!咱们就快打胜仗了!&rdo;恪宁笑道：&ldo;您了别怪，奴婢这是坏了规矩了。该打!&rdo;

&ldo;说说也不妨事。&rdo;康熙笑笑挥手让身后的人停下，仍是扶着恪宁向前，在桃花堤上散步。

&ldo;老毛子的鸟枪，很有些厉害的。&rdo;康熙无来由的说了一句。恪宁揣度一番，明白这是又想着佟国纲的中弹身亡。虽说是臣子，却也到底是亲舅舅。伤怀当然是自然的。恪宁忙把话引过来道：&ldo;这次有裕亲王和费大将军他们，必定能将葛尔丹一举歼灭。况且像他这样狼子野心的人，老天也不容他的!&rdo;

&ldo;朕真正担心的还不止这些事。这里的麻烦也不少，再有十几日，佟国纲的灵柩也该到京了。&rdo;

恪宁从未见过皇帝这样伤感过。心里也酸酸的。这是把她当成个能说话的人，若是他人，是不能够如此的啊。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恪宁忽然笑道：&ldo;万岁爷，您瞧，月亮出来了。&rdo;

康熙抬头一看，果然，雨已停了。半个月亮多在黑一块，灰一块的云后面，探头探脑的要出来，却又装模作样的闪躲着。

&ldo;朕在宫里，看了十几年的月亮，从来没有这样过。&rdo;他喃喃的说着，像是面对着另一个人，一个躲在他身子里的人。&ldo;只和你这样一个孩子，一块儿看看月亮。朕的那些孩子们，是不能像你这样，对朕无所需索的。&rdo;

这句话隐隐透着疲惫，恪宁的心叹息着。皇帝正在衰老，即便从身体上看不出，但他的确在变老。

&ldo;万岁爷，夜深了。&rdo;除此之外，她已经想不到别的什么话了。

当下一行人回至清溪书屋，众人服侍皇帝歇下了。

却说康熙歇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觉得像是来到了一处园子，稍仔细的辨认，倒像是皇宫里的御花园。再看却又不像。正纳闷着，低见前面娉娉婷婷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周身素雅洁净，扑面更有一缕飘逸的清香。康熙只觉得有几分面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只见这女子近前来道：&ldo;万岁爷，这么久了，一定把妹妹忘了吧。&rdo;

&ldo;康熙帝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承淑又是谁。刚欲说话，猛然间想起，承淑已是过世之人，如何再得相见。心中不禁恐惧：&ldo;承淑你，你，你从何处来?&rdo;

承淑叹道：&ldo;万岁爷竟糊涂了，岂不知&lso;从来处而来&rso;这句话?&rdo;

&ldo;难道你没死?&rdo;康熙上下打量着承淑，见她挽着个松松的髻，一身藕合色衣裙。正是往日家常的打扮。又见她面色红润，神情洒脱。仍是当年那个娇养惯了的小格格。

却见她笑意盈盈道：&ldo;你越发比前儿痴了，我怎么就死了。我不跟你说了，奉贤姐姐找我。&rdo;说完便走，一转身便没了踪影。康熙心下疑惑，在这园子里左转右转，就是找不到出路。却又见前面走来一人，竟是先前薨了的佟氏，乳名叫奉贤的。康熙更是惊疑。见那奉贤向他飘飘一拜道：&ldo;万岁爷，才刚儿承淑妹子来求我，要我照顾她的女儿。只可惜如今我也该去了，等不得她女儿来了，就请万岁爷代为照看。还有我的禛儿，可怜他身子弱，望万岁爷多疼顾些罢!奉贤已经久不见他了。&rdo;言罢，掩面而泣。

康熙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刚欲抚慰，却又觉得眼前景物一变。倒是像在慈宁宫的花园子里头。又见奉贤、承淑二人坐在廊子下对弈。康熙在旁看见，心下思道：&ldo;她俩人素日不和，今天怎么反在一处了。&rdo;他只顾日此一想，不妨身后又有一人，康熙回头一看，倒唬了一跳。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康熙早已目瞪口呆。却听承淑道：&ldo;你只在那潮地里站着做什么?别让风吹了!&rdo;

康熙刚欲回话，又觉得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才渐渐醒来。窗外天已大亮，早有太监宫女此后上来。他此时放大悟道：&ldo;竟是一场梦了。&rdo;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一个女孩子的声音：&ldo;四阿哥，你只在那潮地下跪者作什么，这边来些，别让风吹着了。&rdo;

康熙已停，竟和梦里承淑的话一个样儿。忙问道：&ldo;谁在外边说话?&rdo;旁边一个小太监忙回道：&ldo;廊子下宁姑娘在，几位阿哥已经在外面候着给万岁爷请安呢!&rdo;

&ldo;是恪宁，怪道声音这样像。&rdo;康熙帝起身，穿着停当。来到外间，果见胤祉、胤禛、胤祺、胤禩等人跪在外面廊子下，恪宁就站在门口和靓儿商量着要去摘几枝菊花来。见康熙出来，忙都俯身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