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是有不能为外人道的事要说。恪宁虽早慧,但还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游疑着进来,见里面干净整洁,书案桌椅样样齐整。却见费扬古示意她坐下,自己却来回的走动。恪宁也不问,只安静的看着他。半晌,他方道:&ldo;阿玛有许多话,一直以来都很想和你说说。可总想着来日方长,我还是先将你送进宫,遂了你额娘的心愿。有些话,你这个年纪也不适宜说的。哪想,如今只怕再不说就晚了。&rdo;恪宁见他脸色很是难看,禁不住立起身来道:&ldo;阿玛,难道您遇到什么事情了?&rdo;费扬古摆摆手,要她坐下。仍是迟疑着
&ldo;你娘,注定不是我的人。可你,却真真是我的女儿。&rdo;他说着,眼圈一红。&ldo;阿玛知道,她是怎么待你的。可阿玛不能管,也管不了。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我有多么得想你。你刚生那会儿,胖胖的,小脸红扑扑,全身上下像白玉一般。真是我们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可我知道,你出生了,我和你额娘的情分也就到了。她对我说,嫁了我,就该为我生个孩子,所以才有的你。可她,这一辈子,没把你当成是女儿,更没把我当成是她的男人。她心里有人,这个人不像你阿玛这样,他是大英雄。你额娘那样的女人,生来就该嫁个大英雄,不是嫁给我这样……&rdo;他语无伦次地说,一手抚着胸口。恪宁忙走过去扶住他。&ldo;她说,要一手□你,她做不到的,你一定要做到。她不让我管你的事,我真是没办法。我是真的……真的喜欢她,我不愿拗她。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就这样她带着你在别院里住着。我总去看你,可她不让你见我。我的儿,我知道她打你,可心疼死了,我的儿。可我明白,她要是不这样,她就会死。你是她还能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理由了。我不能带你走。我怕,我怕有一天我会见不到她。我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rdo;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神情仓惶。恪宁不禁傻在那里。只见他又道:&ldo;她说得没错,你比她更适合在皇宫里。你和她不一样,虽然你从小被她养大,可你和她真是太不一样。真的,有些人是天生的,这都是命数。她的心太大,大的给她惹来了祸。你则不同,你懂得一个字,忍。你忍得住,你就比你额娘强啊。可是,有时候,忍也不是办法,要是人家逼到你脑瓜子上了,你就忍不了了。阿玛喜欢舞枪弄棒,不该留在京里,应该给皇上守着外边。可我现在懂得就晚了。&rdo;他说着长叹一声。恪宁扶他坐下。他歇了歇又说。
&ldo;你阿玛现在骑虎难下,犯下了天大的错。你别看现在是什么清明世界,可还有很多事是不能说。你现在不要问,阿玛只告诉你一件,宫里的人最为险恶。凡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他们都是拿着不同的饭碗的。有的是这边的人,有的是那边的人。可你不能像他们那样。你,只能做皇上的人。你阿玛就是想着到底要做哪边的人,才跟着他们趟了浑水。&rdo;
&ldo;阿玛,到底是什么事?有人逼你吗?&rdo;
&ldo;怪也只能怪自己,今天的富贵还不够,还想着保个明日之君。哎,我怎么这么糊涂。宁儿,你还小。如今不过是大阿哥和太子爷俩个,有一天,这些阿哥们都长大了,那咱的大清就像站在那山崖上。你就看着,他们是怎么……&rdo;他突然打住,神色更加不安。觉得剩下的话还是不能说。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ldo;做人真难,我错就错在,不该对你娘有了真心。我没这个资格。她也是一样,等啊,盼啊,可她这辈子都没机会了。还有,还有他,他才是天底下最苦的,这又有谁知道。你不行,在皇宫里,不能动真情啊,一旦有了那个心,你也就把你自个儿给骗了,给害了。既然,已经这样了,就下个决心,作无情之人。也许就不会那么苦了。阿玛没前途了,只求还能全家平安而已。你的兄弟们都不成器,咱家要想免遭祸患,就盼着你在皇上身边好好的效忠。咱家才能避祸。&rdo;
看着时间不早,费扬古不舍的拉住她的手:&ldo;你也该回了,我再问你一句,在宫里,可曾见过外臣?&rdo;
&ldo;有。除了宫里的侍讲学士们,女儿还见过索达人。&rdo;
&ldo;他可是和你搭话了?&rdo;
&ldo;他问我是不是您的女儿。我向他打听了如宣的事。他显得很慌张。&rdo;恪宁言道。
&ldo;这个老狐狸,算计我的女儿。&rdo;
&ldo;阿玛。&rdo;
&ldo;你不用怕,如宣丫头想必是知道了什么大事情。被人保出宫了。不然索额图不能四处寻她。如今你也要留神,皇宫禁地,她能出去。必是有人接应。若我猜得没错,宫里有不少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也就必定有人会接近你,有人要利用你。你见机行事,这个不用阿玛教。&rdo;恪宁听了长出口气,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么多玄机。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她想了想,却没将见过如宣荷包在四阿哥身上的事告诉费扬古。
辞了父亲,恪宁回宫。靓儿早等着她呢。见她拿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想着是给宫里的姐妹带的。不禁笑道:&ldo;这可是侯府的小姐,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出手大方。&rdo;
&ldo;就半日不见,你怎么又水灵了。&rdo;恪宁笑道。
&ldo;我水灵我的,你只管忙吧,过两天皇上要宴客呢。&rdo;
&ldo;哦,我怎么不知。&rdo;
&ldo;还不是你刚走,万岁爷下得旨。你快去吧,万岁爷离了你,没人说笑。正发脾气呢。&rdo;恪宁一听,心里忽然有些热,低着头不语。重新整装后,恪宁来到养心殿东暖阁。见外面立着位年轻人,中等个头,煞是英挺的面庞。看着似乎还不到二十岁,这种年纪,除非是亲贵,不然不会被召进内廷。恪宁如今在皇宫里比别人放得更开一些,也很少有人管她。就大着胆子多瞧了那人两眼。这时康熙帝恰巧出来,身后跟着大学士张英。康熙见恪宁在外边,脸上露出一丝轻松。仍对张英说:&ldo;你这个儿子,很不错。多历练几年。朕让他来上书房。&rdo;只见张英慌的俯身下拜,那个年轻人也随着叩头谢恩。恪宁才知,这是张英的儿子。很有才学的一位,好像叫张廷玉。恪宁暗想,这是皇上又要往身边拉人,年轻人好造就,不容易被权贵拉下水。等他们都下去了,康熙示意恪宁跟着,顺着东长街慢慢溜达。天已近黄昏,余晖中的皇城显得有些哀伤。
&ldo;恪宁啊,你喜欢这里吗?&rdo;
面对这个问题,恪宁有些迟疑。
&ldo;你不说朕也知道,朕也不喜欢这里。&rdo;康熙帝竟也回头看看道:&ldo;朕,其实也怕有人把这话听了去。那柱子上都是血腥味儿。朕不喜欢。朕有了个好去处。准备准备,朕要搬家了。&rdo;他不禁大笑起来。
&ldo;万岁爷您说什么?&rdo;
&ldo;你不知道吗,朕的园子已经大功告成了。看来,你阿玛把你叮嘱的都犯傻了吧。&rdo;康熙帝是真的很高兴。恪宁恍然大悟,康熙帝下旨营建的畅春园已经完工。看来,皇帝打定主意,要到那里去了。
&ldo;你也不用着急。这里的东西统统不带。只带着你自己就行。&rdo;皇帝兴致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