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你可以给他添麻烦,谁让他本身就是个麻烦。”说完,沈沧澜淡定抬手,示意祁陵可以走了。祁陵略一颔首,低头点击腕表,连通了管理局的空间通道。为了这一刻,他实在等得太久了。医院大厅内空气波动扭曲,两人在沈沧海与韩桑榆的注视下,很快就消失在了乍起的白光里。沈沧澜六年未回时空管理局,当她踏出空间通道时,却并没有多少陌生的感觉。远观曾经被自己炸掉的办公大楼已经重新修葺好了,依然是灰顶白墙红窗的简约风格,局内绿化的覆盖率也更高了,站在回廊处莫名有清凉的风从四面吹来。不远处,有人身穿局内制服,似乎已经等待着迎接她很久了。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眼角有颗痣,看上去和祁陵年纪差不多大,并且她认识。“江霖?”是原先执行院她亲手培养起来,随她南征北战过的核心成员,看肩章,这孩子如今貌似接替她变成执行总长了。江霖属于比较木讷的性子,平时笑容很少,话也不多,但做事干净利落、指哪打哪,所以才受她器重。他看见她出现,明显是极其欣喜的,难得眉眼带笑,快步迎上来躬身行礼。“执行长,您回来了。”“你才是执行长,不用这么客气。”沈沧澜抬手一扶,也笑着看他,“可以啊,我还说程雪烈会选谁来管理执行院,的确也只有你最合适。”江霖低声道:“我只是代为管理,执行院永远都是您的执行院。”“不必,执行院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的意义。”她仔细端详着他,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祁陵,“所以他就是你的盟友?”祁陵点头,没有否认:“江霖和我一样,为了你可以冒一切风险,是值得信任的。”抛开情感因素不谈,江霖以前在信息院当值两年,一直不受重视,后来才被沈沧澜从乔栩那里挖过来,成为了执行院成员。他对信息院的一些情况是很了解的,祁陵要找一个得力帮手,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听得江霖又道:“执行长,我距离破译程局长的私人系统只差一步,但出了点问题。”“什么问题?”“私人系统的密钥设置得比较特殊,我怀疑是录入了灭神芯片的一部分数据。”除了藏于裁决系统中的灭神芯片,以及祁陵心脏植入的那枚芯片,可想而知,管理局当权者手中自然也掌握着一份。程雪烈的那枚芯片,大概率是从前任局长那里得到的。江霖与祁陵对上了视线,能看得出,他显得很为难。祁陵明白了他的意思,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回答却没有迟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考虑别的。”两人这么讲,含义很隐晦,但沈沧澜听得懂。要破译程雪烈的私人系统,就需要另一份灭神芯片的辅助,可目前唯一能找到的芯片,已经被植入了祁陵心脏。芯片是当初江霖亲手帮助祁陵植入的,现在恐怕又需要他亲手取出来。取出来的后果是什么,祁陵还能不能活着,那就都是未知数了。“先等一下。”沈沧澜侧头看向祁陵,慢条斯理地问,“我说过不会让你太早去死,对吧?”“是。”祁陵也看着她,眼神无奈,“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怎么是唯一的办法,就非得用你体内的芯片不可?”“因为我们手上没有其他芯片。”她能多问这几句,对祁陵而言就已经很珍贵了,这至少说明她有一丝在乎他的性命,而非把他看作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他所求不多,原本也只有这一点点而已。谁知沈沧澜可不是随口一说,她既然这么问了,就代表她心里有数。那串从不离身的狼骨串珠,仍挂在她指间,泛着微微的荧光。她不紧不慢地拨动着,指尖在其中一颗上停住,又摩挲了几下。下一秒,她突然双手用力,扯断了整串珠子,只留了那一颗在掌心。她在两人震惊的目光里,把珠子递给江霖,并嘱咐着。“轻点砸,砸坏了你赔不起。”江霖小心翼翼接过,有些难以置信:“这是……”“这是藏在极地牢狱里的灭神芯片。”她也是后来在漫长被关押的时光里,走遍了荒山牢狱的每一处角落,才逐渐了解了程雪烈一定要把自己关在这里的原因。荒山牢狱是五处极地牢狱中,能量波动最强的一处区域,其中一枚灭神芯片就藏在这。那时候程雪烈必然已经知道了某些线索,但他要接任局长,不能长久待在荒山牢狱寻找,那样只会引起别人不必要的怀疑。所以他选择了牺牲她,然后再利用职务之便监控荒山牢狱,如果发现异常,他就可以找机会拿到芯片。结果六年过去了,沈沧澜那边毫无动静,他也一无所获。他不清楚的是,其实在第四年的时候,沈沧澜就已经找到了芯片的位置。彼时正赶上荒山牢狱半月一次的暴风雨,而她则在长满嶙峋怪树的崖璧上,在闪电划过时,一眼看到了那道金光。暴风雨来临时会严重影响本区域的能量波动,她正是借助了这一因素的掩护,混淆了程雪烈的判断。她将芯片藏到了自己未完成的狼骨串珠里,从此日日戴在手上,等待时机。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本来她有足够的耐心,只不过祁陵是意外,他提前了她的计划。如今,计划终于扳回了正轨。执行院的总长房间,依然是从前的样子,屋内摆设半分没动,看起来还经常有人打扫。江霖不住在这,住在了别的地方,或许在执行院全体成员的心里,执行长永远都姓沈。入夜,沈沧澜把情报院和信息院都巡视了一遍,最后站在空荡荡的大楼里,望向窗外,不晓得在想些什么。祁陵送来了一份海鲜粥,以及她的狼骨手串,那手串不久前才被她扯断,很难想象,他是怎么一颗一颗又捡起来重新穿好的。“少了一颗,还在江霖那里。”沈沧澜没有伸手去接,她说:“其实你没必要做这种小事,这东西没价值了,我本来是打算丢掉的。”祁陵仍旧保持着递还的动作,语气坦然:“你可以不喜欢,但我应该做。”“我有时候真是不太懂你。”她摇摇头,“那不如就送你了,你替我收好。”“……送给我?”“对,送给你。”这提议自然是让祁陵感到意外的,但他却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手指下意识收拢,把狼骨串珠揣进了怀里。“谢谢。”沈沧澜看着他,沉默许久,眼神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那一刻她莫名就回忆起了多年前的斗兽场,满地鲜血中不服输的少年,他用了十年,在她全然不知的时间里,兑现了要永远忠于她的誓言。他从不问值不值得,只求问心无愧。在此之前,她也从未想过,自己竟还有这样令人固执追随的本事。“祁陵。”她一本正经叫他的名字,“你喜欢这串珠子吗?”祁陵怔了一怔:“喜欢。”“你是喜欢这串珠子,还是喜欢我?”“……”静默,长久的静默,他甚至被她问得后退了一步,常年冷漠寡言的人,此时耳根通红,压抑与慌张之色眼看着就要掩饰不住。他越是这样,沈沧澜越是觉得有趣,她缓步靠近他,见他后退就再凑过去,直到一路把他逼到墙角。她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正视自己:“你不说话,可就相当于默认了。”祁陵低声道:“沈执行长,我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