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巧之又巧的是,当他完成那次穿越,回到管理局的那一年,也恰好是正式认识沈沧澜的那一年。他经历过什么,无人知晓,这是一直被深埋的秘密。或许,也跟他多年后弑父谋权,坚持要重启裁决系统有关。很多被忽略的记忆,就这么毫无征兆涌上了沈沧澜心头。她记起了初见那天,对视的瞬间,一点点似乎并不重要的细节。她忽然很想知道,那个时候的程雪烈面对着自己,究竟为何会震惊到红了眼眶。隐瞒◎其实我也早该丢弃了。◎裁决游戏的空间里,时间好像总是流逝得要慢一些。当程雪烈再次找到乔栩的时候,乔栩已经孤身奋战了十几个小时,即使正常居民的武器升级,他也靠着聪明才智一路补充装填弹药,但在越来越多的丧尸群追逐中,依旧吃够了苦头。他单手搂着枪,拖着一条受了伤的瘸腿,浑身血迹地坐在台阶上啃面包,然后无意中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程雪烈。四目相对,两人的表情都挺复杂,既有对彼此的嘲讽,也有对自己的无奈。“真难想象。”程雪烈说,“你居然还活着。”“正常,毕竟你一向喜欢小瞧人。”乔栩在心情极度糟糕的情况下,是不会管对方是谁的,甚至还会故意戳痛处,“真不愧是携带者居民啊,挨了一枪又被刺穿小腹,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我可比不了。”“你要知道,说这种话很容易被人打死。”“无所谓,反正你们随便来个人也能要我命。”乔栩冷哼一声,“我现在也想通了,谁愿意要就拿走,最好痛快点,别耍着我玩,我真受够了。”他这么直接摆烂,反倒让程雪烈的态度有了几分改观,程雪烈想了想:“相比起我,你应该更希望跟着沧澜——怎么,这到底是你主动跳车,还是她把你丢掉了?”“……”“嗯,看来是她把你丢掉了。”乔栩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波澜,看得很淡。“有什么区别?反正咱们都属于被她丢弃的一部分,现在被她捡起来的,只有那个姓祁的小子。”腹部的贯穿伤虽不致命,却始终在缓慢地渗出血迹并传来钝痛,程雪烈那一瞬间似乎有些失神,他转开视线望向雾气弥漫的远处,像是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情。他低声开口:“其实我也早该丢弃了。”“你想丢弃的是哪一部分?”乔栩这话问得毫无来由,但程雪烈却听懂了,他重新看向乔栩,眼神渐沉。“你什么意思?”“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乔栩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就凭你这自作聪明的脑子,我以为你至少能分析出来,我会被沧澜丢在路边,恰恰是因为我保守了一些秘密。”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在经历了短暂的思考与挣扎之后,依旧选择了对沈沧澜隐瞒。其实连他也很难理解,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否正确,毕竟程雪烈和沈沧澜这两个疯子,说不清谁最危险。只是直觉告诉他,暂时隐瞒或许更理智一点。程雪烈听出了弦外之音,眼底的光更暗了几分:“说清楚点。”“你自己心里应该跟明镜似的吧?”乔栩道,“当年你接任局长,因为沧澜炸了办公大楼,总系统需要修复,我在修复过程中无意间黑进了你的私人系统,看到了一个未被销毁完全的文件夹。”“……你确定是‘无意间’黑进了我的私人系统?”“你也可以理解成我是故意的。”乔栩轻笑一声,显然并不在意他怎样认为,“总之,那个文件夹的命名是‘zby’”程雪烈反问:“那又代表什么?我文件夹太多了,总不能样样都记得。”“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初代裁决系统的创始人之一,名叫钟白羽。”或许,有些尘封多年的秘密,只能留在灵魂的阴影里,永远不该暴露在阳光下。本局游戏限时七天,随着时间推移,系统开始利用崩塌、爆炸与投毒的方式,逐渐缩小玩家的活动范围。活动范围缩小,就意味着寻找药剂的难度更高,并且也更容易掉入丧尸的包围圈。这一局游戏的具体玩家数量,到现在也没公布,总之黑雾弥漫的城市里,各个角落的尸体越聚越多,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丧尸在分食残骸,火焰未熄,满眼都是黑红的血与肉。人间炼狱,不过如此。沈沧澜临时组建的四人队伍,刚刚经历过一场爆炸,从提示到撤离,系统只给了十五秒的时间。彼时韩桑榆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察觉不对就先瞬移到了安全地带;沈沧海在二楼被大批丧尸缠住,暂时无法脱身;沈沧澜和祁陵在三楼。沈沧海惦记着妹妹的安危,原本还打算杀出重围去救对方,结果倒计时还剩五秒的时候,他似有预感一转身,见沈沧澜被祁陵抱着直接从三楼一跃而下。“……”轰鸣声起,火光连天。从三楼摔下时,祁陵把沈沧澜抱在怀里,用自己给她当了垫子。所以沈沧澜毫发无损,他全身多处骨折,后脑也遭到重创。当爆炸渐熄,在呛人的烟雾里,沈沧澜支撑起身,垂眸看向祁陵。祁陵微睁着眼睛,目光略显涣散,却仍停留在她脸上。她将手绕到他脑后,摸到了一手的血,想了想,又把他平躺着放回原地。这时韩桑榆提着电锯灰头土脸跑过来,见状大惊失色。“祁先生还好吗?”沈沧澜纳闷于这个蠢问题:“你看他像好的样子吗?”“……”“不过倒是也死不了。”她倒转骨矛,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随即把掌心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喂给了祁陵。说来也巧,植物系居民血液能救别人的这个技能,她还没有尝试过。眼看着祁陵苍白的脸色一分一秒逐渐有了恢复的迹象,韩桑榆略微松了口气,然后又想起了另外的正事。说来也怪,似乎只有她最关心这个队伍所谓的凝聚力和完整性,可她明明才是真正的外人。她轻声询问沈沧澜:“沈小姐,你……你的哥哥去哪了,没一起逃出来吗?”沈沧澜好像也是刚想起来:“哦,对,他该不是被砸死在二楼了?”“……这种事可以讲得这么平淡吗?”“也不一定。”沈沧澜说,“他是携带者居民,皮厚。”“可这毕竟是爆炸,跟普通的伤害不是一个性质,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从沈沧澜的表情上判断,她应该是觉得这姑娘挺啰嗦的。“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沉默寡言的样子。”“……”韩桑榆理智闭嘴。然而即使如此,沈沧澜倒也改变了主意,她示意韩桑榆在原地守着祁陵,自己起身,懒散地朝建筑内部走去。算了,鉴于留着还有用,就找一找吧。更重要的是,他以她哥哥的名义死在这,丢的也是她的脸。就算是死,他总得死在程雪烈和乔栩的后面。信号◎人各有命。◎沈沧澜进入到了几乎被炸成半边废墟的建筑楼里,一路上看见不少丧尸的断肢残骸,好像被烧焦了的屠宰场似的,令人作呕。她一边踩着碎石向前走,一边捻着手里的狼骨串珠,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杀掉前任局长的那一晚,也是这样火光连天,办公大楼在她按下按钮的瞬间倾塌。那时候她将局长的四肢砍断,最后用刀割断他的喉咙,却始终没逼问出x针剂解药的线索。她还记得局长满口鲜血,恶狠狠地警告她:“我是……雪烈的生父,你这无异于与他公开宣战,他……他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