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烈笑了:“搞掉他还不容易吗?”“就目前而言,不太容易。”“对你来说是不太容易,可你至少能认得出哪面镜子里是他。”优先打碎祁陵的镜子,给予祁陵最大限度的伤害,是两人现阶段要做的事。乔栩指了指自己的脸:“不好意思,我眼镜坏了,但我相信你可以。”“……你还真是数年如一日的废物。”“就算是废物,也替你坐镇了这么多年的信息院,你该知足。”蜡烛转眼已燃烧得只剩下了四分之一。此时沉寂的环境骤然发生变故,碎裂声连续不断地响起,随着未知的镜面被毁,两人身上又多了数道伤痕。蜡烛的颜色统一成黑色,延迟收到规则的沈沧澜和祁陵那边,已经各自开始行动。大家互为目标,这将是一场速度爆发的较量。在时空管理局当了多年同事,即使大家经常性相互看不顺眼,但最基本的熟悉度还是有的。哪怕是祁陵,也完全能从那些混乱的镜面之中,准确辨认出程雪烈和乔栩的身体部位。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认不全另外两人,自己和沈沧澜还能认不出来吗?所以当程雪烈和乔栩试图置他于死地的时候,他也在单枪匹马向对方进行爆发性的反击。至于沈沧澜……沈沧澜懒得去分辨,根本不挑目标,除了自己,她简单粗暴砸碎了所有挡路的镜面。尽量选择最短路线,算是她对祁陵最大限度的仁慈。最后一面铜镜不晓得是被谁的金属甩棍砸碎,狂风大作,空间内刺耳的啸叫声犹如百鬼齐哭,所有的蜡烛瞬时熄灭。无形的强大吸力,再度将漆黑铁门重重关闭。…………程雪烈睁开了眼睛。在短暂适应了屋内光线后,他站起身来,发现这是一座四面都被刷成炭灰色的空旷房间,房间中央摆着一座圆桌,圆桌上是透明的骰盅。房间整体昏暗,微弱光影只围绕在圆桌附近,其余地方都笼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圆台后面的祁陵。无数因镜面破碎而造成的细小伤口,渗出的血迹几乎染透了祁陵的衣服,新伤叠旧伤,胸前包扎的纱布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的脖颈显出一道深深的淤紫勒痕,仔细看还会看出密集的血点,这是刚才白烛镜阵中带钩刺的藤蔓所致。即使如此,当两人对视时,他也依旧冷漠挺直了脊背,高傲如同天山寒雪,气势丝毫没落下风。程雪烈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看起来可真狼狈,像条丧家之犬。”祁陵脸色一沉:“照照镜子,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沧澜呢?”“我还想问你。”也就是说,他们仨现在都逃出来了,但沈沧澜仍然留在迷宫里。怎么可能,只有她被困在了里面。站在最后的乔栩神情微变,他下意识想要重新打开那扇铁门,但门早被无形的力量封住,他徒劳的努力自然是以失败告终。程雪烈回头看了一眼,他明显也有些动摇,可理智让他重归正题。“没关系,这种小事沧澜不应该搞不定,我们要做的是在她进来之前速战速决,把多余的垃圾清除掉。”所谓的垃圾,当然指的是祁陵。他这么一说,乔栩当即和他站在了同一阵线,毕竟两人分歧归分歧,在想杀祁陵这件事上,多少是保持一致的。“确实,如果现在不杀,待会儿沧澜来了,可就不好杀了。”“你以为沧澜真会在意叛徒的死活?”程雪烈冷笑,他举步逼近祁陵,“她无非是利用这家伙引我出现,那是我和她的事,与旁人无关。”乔栩叹息一声:“你别忘了,从某种意义上讲,沧澜也是叛徒。”“那不一样。”“当然不一样。”这次开口的是祁陵,他正视着走来的程雪烈,没有后退半步,只斩钉截铁地重复着,“因为她从未背叛过谁,是你们背叛了她。”“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一个外人没有资格评判。”程雪烈眼底的杀意已经完全不加掩饰,“希望你能带着这样的觉悟去死。”“想让我死,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种本事。”此言一出,只见虚影闪过,程雪烈转眼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已越过圆台,出现在祁陵面前。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出招凌厉,徒手直取祁陵喉咙要害。谁知祁陵的速度竟毫不逊色,居然敏捷闪开了这一招,并顺势擒拿,将其撞向身后墙壁。当初沈沧澜问祁陵,他认为自己的速度能快到什么程度,祁陵的回答是比她差一点,比程雪烈强一点。其实他还是保守了,明明在速度这方面,他的天赋异常惊人。两人均带着要取对方性命的狠劲,这时不管谁上前掺和,恐怕都要被殃及池鱼,只有当炮灰的份儿。乔栩在一旁观战,甚至感觉空气中的血腥味都浓了不少,可见这二位有多拼命。按理说祁陵的状态早如强弩之末了,怎么坚持到现在,还能和程雪烈平分秋色?这小子究竟能把身体透支到什么程度?他想,自己或许应该去帮程雪烈一把,稍微增加一下胜算。不过再斟酌斟酌,还是算了,这是时空管理局最高战力的争斗,他没沈家兄妹的实力,没办法强行介入。……然而意外到来得远比他想象要快。正当他往墙边走了两步,打算绕开战局退到更安全的地方时,忽听一声沉重闷响,回头发现程雪烈已经将祁陵按上了墙壁。奇怪的是,祁陵似乎暂时性失去了反抗能力。他觉得不对劲,赶紧凑了过去,见祁陵挨了程雪烈两拳之后依然没有还击,只脸色苍白地站在那,冷汗顺着额头一路流到脖颈,仿佛单是站着不倒下,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气。他纳闷拦住了程雪烈:“诶,等一等。”程雪烈也感觉蹊跷,毕竟刚才两人打得不相上下,祁陵完全没留情,怎么突然之间就表现得这么痛苦了?他沉默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用力,猛地扯开了祁陵的外套。正当他打算把祁陵胸前缠的纱布也直接撕掉时,忽有暗器当面袭来,他手疾眼快接住,定睛一看,是一件米白色的串珠,珠子质地冰凉坚硬,泛着幽幽的微光。熟悉的身影毫无征兆从天而降,稳稳拦截在了他与祁陵中间。是沈沧澜,她早就从孽镜地狱的密室出来了,此前一直躲在这间房间的梁上看热闹——还是踩着圆桌,借助那排装饰用的绳索吊上去的。她当年飞檐走壁的功夫就是一绝,在荒山牢狱历练了这些年,更是轻轻松松。两人仅仅只对视了一眼,连说半句话的时间都省略,当场如陨石相撞,凶狠缠斗在一起。这是他们打招呼的方式,中途甚至把挡了路的乔栩给推飞了。倒霉的乔栩:“……”行吧,反正这俩人许久未见,必有一战,这都在预料之中,自己受到波及也是应该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朝墙角的祁陵投去一瞥。这小子也不知烧了什么高香,真是命大,有沈沧澜护着,今天大概率又捡了一条命。他走到祁陵身边,考虑到刚才的疑惑仍未解开,想着继续撕开祁陵的纱布,看看能否验证自己的猜测。结果刚伸出手去,就被祁陵紧紧攥住了手腕。祁陵仍闭着眼睛,像在极力压制某种疼痛,手上略显颤抖,力道却丝毫未减。他将乔栩推开了一段距离:“滚。”乔栩深吸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发怒,发怒也无济于事。“你究竟在高傲什么?现在程雪烈都出现了,你以为你对沧澜的价值还有多少,她还愿意偏袒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