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衷也不知道她那天是怎么了,居然会被气得掉眼泪。她上一次情绪崩溃到哭出来还是科目二考了三次不过,的落款那里写着「检察官:翟昰」这几个字,她都以为陈夕-强-奸案的公诉人,她的炮友,被这个世界宣告失踪了。翟昰在起诉书里毫不手软,给出了六年有期徒刑的量刑建议,这可与神韵预期的无罪释放差远了。没办法,翟昰不给她说服他的机会,那就只能像薛波那个案子一样,在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环节殊死一搏了。好在对陈夕有利的一点是,本案的发生场所是陈夕的办公室。密闭空间,没有监控,在场除了被害人白清和行为人陈夕,没有第三人。所以目前定罪依赖的就只有白清的一面之词,以及她的伤情鉴定报告。只要陈夕否认他做过,控方所谓的证据链不过是孤证。凭区区孤证就想定一个人-强-奸罪让其失去六年自由,恐怕没这么简单。翟昰也没想到,他再一次见到曲衷会是在c区法院第一刑庭。她和上次一样,早早地坐在他对面的辩护人席上,安静地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材料。只不过上一次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不是像现在这样。她会在他和法官交流案情的时候跑上来古灵精怪地和他对视,在申请回避的环节故意不说话逗他,甚至庭审结束之后他们还做了那种事情。可是今天,她往观众席上找陈夕的老婆神韵,往审判席上向审判长点头,偏偏就是不往公诉人席上瞧他一眼。连余光都不曾往他那里瞥过。……这么些天了,她一直不找他,也不管他起诉书怎么写,现在是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烦么?这种有问题不能及时解开的感觉真的好心塞,翟昰恨不得当庭申请延期审理,拉着她把他想说的全说了。可当白清走进来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清醒过来。他告诉自己,在这间法庭之上,对面的不仅仅是曲衷,他也不仅仅是翟昰。他们是一个案子的控辩双方。她为陈夕辩护,而他替白清发声,暂时是势不两立的。一般性的庭审流程顺利走完,进入法庭调查环节。曲衷率先对陈夕进行发问,依旧是她在看守所问过的那几个问题,也是本案的关键所在。“被告人,你认为你的学生白清,也即本案的被害人,和其他选修现代文学鉴赏这门课的学生相比,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陈夕短暂地扫了一下公诉人席位上的白清,女生并未看他。他收回视线,缓慢而清晰地开口,客观的语气仿佛在给学生写期末评语:“她上课很积极,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热情的学生。”曲衷顺着问下去:“她是否经常自发性地去你办公室找你。”陈夕点头:“是的。”“院里有人讨论过你们之间的关系吗?”“有的。”“在其他人眼里,你们是什么关系?”陈夕略微一顿,回答:“情侣。”问完曲衷和观众席上的神韵对视了一眼。女人脸上妆容精致,像戴了一层厚重的面具,把阴晴不定的表情悉数隐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看向被告人席位的那一眼,只有恨没有爱。曲衷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思绪复杂,越发觉得这个案子剪不断,理还乱。轮到翟昰向陈夕发问,他问的问题无非也是关于陈夕和白清的关系。只不过立场不同,设计的问题也有别。“被告人,你刚才回答辩护人,在其他人眼中你和本案被害人白清之间是情侣关系。那么白清是否明确向你表示过,她要与你建立恋爱关系?”一个只需要回答是与否的问题,陈夕却没能立刻作答。他沉默了会,嘴角有弧,似笑不笑,再开口时眼神变得空洞,宛若空无一人的街景。他说没有,白清从没有向他表达过爱意。
翟昰换种说法强化他的这一回答:“也就是说所谓的情侣关系只是外界的揣度,一个从未被证实的传闻。”陈夕正视前方,没有说话。曲衷感觉到他的背没有一开始那么直了,仿佛在塌方。翟昰也不逼他:“案发当天,白清是否去过你的办公室。”“去过的。”“去做什么?”“我们讨论了一部文学作品。”“除此之外,你还对白清做了什么?”陈夕将目光移向公诉席,口气淡淡,语惊四座:“我们发生了性关系。”因为该案影响较大,所以旁听的人员也很多,台下几乎坐满了人。陈夕此言一出,掀起哗然一片。审判长敲锤示意保持肃静,庭审纪律方得以维持。翟昰不再向陈夕发问,而是请求法庭允许被害人白清上庭,表示有关被害人的主观心态,需要其亲自向法庭陈述。白清从公诉人席位走到了庭前。曲衷注意到,她精心打理了头发,化了一层淡妆,还穿了一件和她这个年纪不匹配的西装,下半身却是一条牛仔裤。和神韵一样,她也为自己准备了一副面具。她在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控诉者,而非被害者。在审判长的示意下,白清把曲衷在接待室没能问出来的话,一一道来。“我喜欢陈教授的课堂。”即便是这种时候,她依旧尊称陈夕一声教授,可也到此为止了,“我尊敬他,爱戴他,信任他。可是他却利用我的不设防,对我实施性侵犯。在这件事情上,我从未自愿。”白清发言时,庭上各方恭默静守,只剩书记员骤雨砸地般的键盘声。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被清楚地记在了庭审笔录中。“这件事发生以后,我羞愤,胆怯,怕光,甚至一度觉得是我自己的问题。可是有个人,他站出来跟我说,我依旧像我的名字一样,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所以我鼓起勇气站在这里,我相信那个人的话。司法公正,公道自在人心。”陈夕默示放弃了最后的陈述申辩,庭审结束,众人离席。曲衷觉得无罪辩护的主张在一审阶段基本不太可能实现了,她和神韵一起回了观正,和她商议下一步的辩护策略,当然也是给她打一个预防针。“神小姐,如果一审判决结果您不满意,我们还可以上诉。”可是她却说:“不必了。”“其实他到底做没做,我一清二楚。”“我只是不甘心。”神韵,一出生就住在玛瑙路300弄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到大,她应有尽有,念申城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后来她出国留学,遇到了陈夕。陈夕为了学费省吃俭用一连打几份工,神韵却可以眼睛眨都不眨地出入各大高档牛排店,他们之间无疑是云泥之别。可神韵偏偏第一眼就被他吸引,如从物依附主物那般,无法割舍。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父母最终同意了陈夕入赘神家。后来陈夕做了t大教授,神韵做了全职太太。她原本以为他们会永远相爱。可日复一日,爱情在争吵声中消退。他们从无所不谈到无话可说,最后他连碰都不愿意再碰她。神韵不甘心承认她选错了,她变得敏感又多疑。有一天她去到陈夕办公室,正好碰到了白清。她在窗外看到陈夕和女生有说有笑,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在他眼里看过这么耀眼的光了。她忍住泫然的痛意,悄无声息地离开,想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没多久,陈夕就给她递了一份离婚协议。协议中,他净身出户,一分钱也不要,只想和她结束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神韵冷笑把协议撕毁,指着他的鼻子咒诅他,说她得不到爱情,他也别想得到自由。白清喜不喜欢陈夕她不知道,但是陈夕喜欢白清。并且因为她不放手,所以不惜侵犯了她。在孤绝到近乎偏执的陈夕那里,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因为疫情在家办公了两周,明天又要回律所搬砖了,一堆事情等着我qaq日更可能有点困难,但我有空就会写的!谢谢大家的留言,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