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我拿出手机,翻到尧叔给我发的照片,那是我们两家人几十年前的合照,照片上的我,无论在谁看来,都像是这孩子剃了头发再晒黑些的模样。
不,应该说她就是我以前的模样。
他顿了顿,仍是微笑着措辞:“世上长相相似之人是很多的,就像我和白晔,你以前不也曾认错,可我们委实没有半毛钱关系?就像夏夏和你……”
我向他身后的墙砸出声音来,将他箍在我的范围内,看着他不安的面容,怒极反笑:“你非要我去做亲子鉴定,才肯告诉我真相吗?”
他终于不再说话。
我痛得蹲下身来,朝他质问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忍心看她一遍遍地叫我叔叔,怎么忍心让她躺在病床上也不让她用我的血,你怎么忍心让我不知道……”
“直系亲属献血,是会引发并发症的。”
我站起身来,握着他的双肩:“你告诉我,她还那么小,为什么会贫血?”
他闭了眼:“三岁的时候,她得了感冒,我误用了氯霉素。”
第九章
30
我请了整天的假,拉着盛夏的手和盛秋明一起送她去幼儿园,她在我们直接像个秋千似的摇摇晃晃,“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听。
她叫一声我应一声,不厌其烦,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孩子真的是治愈一切的天使,让人可以不要求任何回报地去爱。但这种惶恐的幸福里又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但凡我游离一会就觉得急不可耐——我与盛夏分开的太久了,有大块斑驳的墙皮在我们的生命里无法重新抹平。
盛夏所在的幼儿园是医院附属,距盛秋明工作的地方不远,但也得穿过大半个街区,我载着他在高峰期喧闹而迅猛的车流里穿梭。
等红灯的时候,我说:“我以前觉得,夏夏这孩子很不喜欢我,分明在别人面前还乖巧听话的样子,一遇上我就跟泥鳅似的,怎么也抓不住。”
盛秋明笑了,像是车厢里撕开了一袋尼龙:“盛夏是个很精明的孩子,知道怎么讨好别人,她肯在你面前撒泼耍赖,说明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到了医院,我又去找了白晔,他今天有工作,我在片场外等了很久,等到黯淡的天色一点点泛起白光,他披着一身冰晶进了屋。他见了我眼神一亮,似乎有些惊讶,让助理给我倒水。
我将笔记本电脑端到他面前:“这是我们的离婚协议,你看看有什么意见?”
他立即站了起来,抱着胸皱俯视着我:“你等了大半天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我点头:“是的,这件事有些唐突,请你见谅。如果离婚会对你的名誉造成什么影响,到时候可以尽管把舆论往我身上引。”
当年婚前我就跟他说过:“以后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可以照顾你。感情和生活上我们各不相干,财产也会做好公证,只是请你这两年先不要离婚,我也会给你相应的补偿。可以吗,白晔?”
那个时候他面容比现下还要苍白,裹在卡通的小毛毯里,贴在落地玻璃窗的角落,怯怯伸出粉色袖口的手,拉着我的衣角道:“好。好的。阿衡,我们结婚,阿衡。”
如今他蹙着眉,绷了一会嘴角溢出凉意:“我知道了,法律方面我不太懂,我会把内容发给我经纪人参谋。可能要花点时间……”
“不过你能告诉我,”他突然倾下身来,双手搭在我座椅的扶手上,双眼与我咫尺之遥,“宁远呢,你不要他了么?”
这种潜在的压迫感让我略有不适,我伸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推开他,站起身来:“我的家不是流浪动物收容所,他也不是动物,我们不属于彼此也互不相欠。”
“我知道了,你走吧。”他跌坐进椅子里,垂首让我离开。
我走出不远,方想起明天本来是要陪他去一场发布会的,但明天正好是周末,我想陪着盛夏,便回去想同他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