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孤月闻言松了口气,“昨夜我一直都在沉冬榭,寸步未离,谈何去众弟子的飞叶峰杀害季阳呢?”
“你说你半步未离就寸步未离?可有人证?”二长老愤愤道。
“自然有,”凌孤月自信道,“昨夜青竹师侄来找我下棋,我们从日落一直下到今日辰时尚且未分胜负,他可以作证我确实未曾离开过沉冬榭。而我的小童也在一旁伺候着茶水,这样一来,有两个证人。”
“小童是你的人,他如何算得证人?要说青竹嘛……”二长老沉吟一下,点头道:“青竹是掌门的嫡传弟子,我倒信他不会偏颇你。”
“既是如此,青竹何在?”大长老唤道。
“弟子在。”一名白衣弟子轻飘飘地往中间站了一步,对三大长老和凌孤月行了礼,而后板直了腰,神色淡然。
“青竹,你师叔说昨夜他一直在与你下棋,可有此事?”大长老露出威严问道。
青竹微微点头,托手禀告道:“确有此事。听闻凌师叔棋术造诣颇高,弟子一时技痒,便于昨夜携着棋具冒昧拜访。没想到经过一夜切磋,直到天亮时黑子白子竟成了‘连环’残局,青竹这才告退。是以,弟子可以证明凌师叔昨夜并没有出去过。”
大长老点点头,挥手示意青竹退下。
二长老与三长老对视一眼,眼中写满了诧异,“奇怪……难道真不是他?”
凌孤月此时上前一步道:“屏川今日出此大事,凶手不明,且似乎有意嫁祸于我,恐怕另有隐情。三位长老可否让我先看看季阳师侄的尸首?”
二长老拈着胡子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三长老阖着眼,似乎在小憩,然而从睫下细缝里射出的两道精光,却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凌孤月,试图窥探出他的破绽。
大长老依旧是一张平和的脸,思忖了一阵,还是答应了。
“凌师侄随我来,季桐、季阳的尸首暂时放置在这留青堂,等掌门回来后再做处置。”大长老推开知过堂后一座院落的木门,里面是处天井结构的小院。
山中本就多古木,树荫蔽日,这院墙高达数丈,仅一扇木门,别无门窗,是以光线昏暗,顿觉狭仄逼人。
季阳死状可怖,不便被其他弟子看到,因此前来查看的只有三大长老及凌孤月四人。
凌孤月随着长老们往里走,一不留神,脚下一绊险些就要摔倒,多亏有人扶了他一把。
他忙道了声谢,抬头一看,三长老眯着眼意味深长地对他道:“凌师侄,可得当心,这一尺高的门槛可不是留着绊你的。”
凌孤月还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三长老已经佝偻着背走了。他只好小心地跨过那道厚重的石门槛。刚走进去,还未见到季氏兄弟的尸体,只觉一阵阴风拂面,卷挟着一股陈腐味,扑面而来。
“这里又没有通风的路,哪来的穿堂风?”大长老皱眉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三长老低哑的声音回荡在天井里,层层荡开,愈发渗人,“亡魂冤死,他自然不会甘心,说不定已经变成什么脏东西,在门后面看着他的仇人呢……”
“老三!”二长老跺了跺脚,“你这老家伙吃饱了撑的说什么呢!”
三长老对他的胆小嗤笑一声,不再言语,抱着胳膊走进了大堂。
凌孤月心里也有点发怵,他虽不是杀人凶手,不过季阳可一直认为是他害了自己的兄长,万一有什么误会,他二人化作厉鬼报错仇了也说不定。
默念几遍“人死如灯灭”,又掐了掐手心,壮起胆子往堂中去了。
大堂内列着一排黄铜烛台,上面插着整齐的白烛,照得这间阴暗的房间灯火通明。正中央摆着两张木板,板上盖着一层白布,布下隆起。左边的那具尚且能看出是一具完整的尸首,而右边的尸首破碎,白布下还往外渗着血。
“这就是季氏兄弟的尸首了,”大长老指了指那两块白布,“凌师侄,你过来看看吧。”
凌孤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揭开了左边的那张。只见白布下露出季桐那张青黄的脸,面无血色,嘴唇紧抿。继续掀开,果然见到他后颈上有一道深达数寸的伤口,那伤痕薄如红线,明显是用剑所致,只差前颈上一层薄薄的皮肉便可将整个头颅削下,除此之外,全身再无创口。
季桐师侄这是与谁结了那么大的怨……竟用了如此深的功力?要说是屏川心法,凭我这点功力,想要把人杀得这般利落,还真是有些困难……凌孤月摇摇头,重新盖上白布,又转身看向右边的那具尸体。
刚揭开这片带血的白布,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四周的烛光似乎抖动了一下,然而仅是一瞬,当他用目光逐一扫过烛台,却又是一片正常。
凌孤月低头对着季阳的尸体查看起来。“这……”他看到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不禁吃了一惊,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又觉得不大可能。这时,余光忽然瞥见残肢中有一团肉块上似乎沾着些什么东西。
“丝线?”他捏住那几缕细如发丝一般的线,借着烛火仔细看了起来。那些丝线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幽幽光泽,一时竟也辨认不出是什么颜色。
“三位长老,你们看这是何物?”凌孤月举起线朝身后看去,但后面除了来时开启的半扇门,露出门口的幽幽天井,竟是空空如也,大堂内仅余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