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大营内,两浙宣抚使谭稹刚看完一封加急送来的信笺。
他脚下,半跪着一个前来送信的年轻人。
谭稹仔细打量着年轻人。
这人看起来年龄不大,生的眉清目秀,对上官的态度也很谦恭,但是不知怎么的,就是让人能感觉他浑身上下隐隐带着一股阴狠乖戾之气。
面对这样的人,使官场老油子谭稹不由得条件反射,亲切的同时,产生出一丝防范之意。
和童贯一样,谭稹也是宦官出身,他摸着无须的下巴,用尖细的嗓子问送信人:“你就是两浙察访刘豫之子刘麟?”
“启禀谭大人,在下就是刘麟,刘豫刘彦游正是家父!”送信年轻人头也不抬的回答。
谭稹点点头:“你这次投奔我们招讨军中,京城里那些大人们,给安排了何种职务?”
刘麟又递上另一份公文:“在下这次投奔招讨军,承蒙京城各位大人的厚爱,补任从九品将仕郎。”
谭稹接过去看了,又点点头:“不要嫌弃官位小。这个位子,好多人花大价钱还抢不来呢!有了这次跟着大军南征的机会,你在营中眼头活络点,慢慢积攒功劳,升迁机会多的是。”
大宋官场上花钱买官,一开始买个高位子,一定会被人惦记甚至弹劾。要是能买个不引人注目的低级官阶,然后故意派给最顺滑的升迁机会,从基层往上爬,这样的升官方式既保险,还让旁人无话可说。
“谢大人栽培!”听出谭稹话里的意思,刘麟忍不住面露喜色。
“现在咱们再说说正事。”谭稹抖抖手中的信笺。
“京城里的梁太尉在信里说:还有一些在信里不可言语的事情,需要你亲口告诉我,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是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进门之时,刘麟早已眼神贼溜溜的把周围都扫了好几遍。
确定四下无人,他抬头说道:“一共三件事。一是京城的大人们送谭大人一些礼物,跟我同来的家人,已经把礼物送到后堂,礼单在谭大人管家的手里,请大人查收。”
谭稹面无表情地说道:“那都是小事,交给底下人办就好。”
京城一些高官有求于他,谭稹不看都知道:送的钱财珠宝一定会有不少。
“这第二件事,就是小侄我投奔招讨大军中效命,请大人多多照顾。”
“我和你父亲还是有些交情的,老友之子,一切都好说。”
谭稹总是觉得,刘麟说得这都是小事,他还没有把真正的大事没说出来。
果然,第三件事,刘麟语出惊人。
“自从赵约陷死在杭州城里,本来已经是万事大吉。但听说赵约手底下还逃掉一个人,这人掌握赵约手里的那些秘密,对京城和两浙路的好多官员有所不利。请大人得相机给予妥善安排。”
刘麟也不含糊,有些话就直来直去。
谭稹心中暗笑:朱勔这些人横征暴敛,整出来事情逼反了江南,和咱家没有关系。出事后找咱家善后算什么事?别把什么人都牵扯进来!
咱家不想置身其中,只需稳坐钓鱼台,笑看风云变幻。
谁知刘麟又毫无顾忌地说道:“那些大人们说: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赵约手中那些东西无论牵涉到谁,对整个官场都是一场灾难。如果事发,只怕谭大人您也难以置身事外。”
听刘麟这么一说,谭稹有点生气地说道:“花石纲里干的那些龌龊腌臜事,激起民变导致方腊造反,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惹出祸端,为何找咱家给善后!”
刘麟急忙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花石纲这些事虽然和谭大人您无关,但是和京城里王少保关系密切,还牵扯到梁太尉,这些大人们如果有事,以您和他们关系的密切程度,只怕也难独善自身……”
谭稹变了脸色。
他是被梁师成提拔起来的。
没想到这个置办花石纲的小小朱勔,真是手眼通天。他不但买通了宰相王黼,还买通了提拔自己的上司——太尉梁师成。
朱勔倒台了,和自己没有关系。
朱勔上头的上线王黼倒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但是要是梁师成也倒了,自己和梁师成私下那些事隐秘的事被追查出来,自己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