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青捂唇笑了。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麻溜儿地就把棉衣脱了。露出踏雪与他初见时候那沙青道袍。汗湿的后背隐约有着古怪的鳞片一样的东西。踏雪还没看清,喜净的梅子青已经用净衣符把汗水连同一路的灰尘除去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除了风声和烈日,九重阶下连一个外人都没有。
那大师兄砸吧两下嘴,空手凹出酒杯的形状往嘴里倒。“嗯?”
梅子青点头。“备好了。陶大哥这边儿请。”
那陶大哥闻言放下苦大仇深的臭脸,欢欢喜喜跟着去了。
去酒馆的路上,踏雪问那大师兄是什么人。梅子青说与他听,脚步都是飘的。一路说进了酒馆还在说。梅子青没说全的那陶大哥补着说。
屁股刚沾凳子,鼻子一吸,陶乐天生气了。“怎么不是你的青梅酒?”
“喝光了。”
“过分!你们两个小猫咪听我说,当年梅老弟……”
梅子青八岁的时候失去了所有记忆。这样的他记忆的一开始就是小手被师父百丈青抓在手里,带上方寸山。被留在大殿外的梅子青乖巧在冒着热气的太极池旁边站好。
听闻一向不收徒的师伯给他们带回来一个同门师弟。被紧急召回的梅子青师叔水信玄六大弟子全部围在不到他们胸前的小梅子青身旁,看着梅子青是各有心思。
梅子青揪着单薄的道袍一言不发就这么站着。大殿里传出争吵的声音。六大弟子全部跪下。大殿里传来他们各自师父争吵的声音。
百丈青要收梅子青为徒。水信玄不允许。水信玄大声断言:“灵根?何来的灵根?此人鳏、寡、孤、独,五弊三缺占了一半。此等命格不是克父母就是克师父。骨骼奇差,关节半点不灵活,不适合练武。为人心又软,降不了魔惩不了恶。要他何用?学点毛皮的医、相算什么修道?还不如把他送到江湖郎中手上,专心学医来得好。”一席话把梅子青贬得一文不值。
有茶杯落地粉碎的声音,还有打斗的声音。六大弟子要上去援助。水信玄不许他们进大殿。大殿石门紧锁,不知道里面石门情况。只能凭打斗的声音判断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气急的四师兄石中火不能上去帮自己的师父。想来想去怪罪到梅子青身上。上前推他一把。毫不留情要赶他走。“你算什么东西?害我们师父跟师伯吵架。还打起来了。我们师伯,师父被朱砂点了手指都要担心留印子的人。居然为了你……你滚出去啊做谁的徒弟都行啊随便你啊!快滚啊!”
躲在陶乐天身后的五师兄夜无言也迎合着就是快滚之类的话。被陶乐天瞪了一眼才闭嘴。三师兄梦有云自始至终揪着陶乐天裤脚缩起脖子躲在他大师兄身后不说话。
石中火腰间互相撞击的环佩叮当作响中,梅子青被推得节节后退。幸亏在九重阶前面被一直躺在那里的穿得一身乞丐一样的二师兄梦里身一脚顶在梅子青背后拦住了。“后面九重阶可是没有栅栏的。你们都小心点儿行不行?”
“够了!我就忙着教训无言那么一会儿!你想谋杀同门师弟呢?小石头你站一边儿去。今晚睡静室。抄三遍《上清大洞真经》。”石中火嚎叫着六卷那么长乖乖站一边儿去了。那是梅子青第一次见识到大师兄的威严。“如银,你跑一趟。去拿杯水给他。站了这么久,他该渴了。”被换做如银的六师弟薛如银去了。
陶乐天见他背着行囊,数九寒冬只有一件单薄的青色道袍,双手冻得塞进袖子里,依旧眉眼暖暖地笑,神色自若为着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他们这些原住民而考虑着。他才八岁!他的温柔让陶乐天对这剑眉星目的红头绳少年很有好感。陶乐天一只脚拖着一个师弟,艰难脱下自己的棉衣给他穿上。
那成人的旧棉衣盖在身上,还带着先前主人的温度。那份温暖差点把梅子青的眼睛烫出泪水来。披着旧棉衣,喝完温得刚刚好的水,八岁的梅子青故作淡定道:“你们不用担心。要是你们师父容不下我,我会跟师父一同离开,绝对不会打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