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咎知自己虽生与兄长貌似,但兄长人虽年轻,却学了老成做派,自小便时时绷着脸,薄唇也压得平平的。
及至为官,更是一身官服摄人,将衣领交掩的高高。
论及姿色,自然不能同他相提并论。
裴无咎将折扇置入青色圆领袍的锦纹袖中,抬手搓了搓面,活泛脸色。
而后笑容风流,上前话别。
他知自己若这般笑起来,便能自神态上减轻与兄长的相似。
果然元承晚见了他,神色略有松动,话音也和蔼。
裴无咎拜别长嫂,试探出了她的态度,心满意足走远。
兄长虽是眼下府上唯一的正宫娘娘,却是朝不保夕,时时有可能被逐出长公主府。
这二人且还有得磨。
可惜他就要返程。
裴无咎摇头长叹,扼腕自己无法于上京城亲观这一场大戏。
待裴氏三人终于登车,裴时行夫妇二人并立于长亭之外,目送着裴家马车轮声辘辘行于官道。
马蹄之下扬起一阵细沙,渐渐消失于云山青紫之间。
裴时行望一眼身骨纤薄如旧的小娘子,伸手欲搀,伴她步回停驻于道旁的銮车。
她却伫在原地,连眼风都不曾扫过来一个。
“本宫欲至西林赏景,裴大人自便就好,不劳大人费心。”
裴时行僵了僵,目光落在她秀美无瑕的侧面,轻轻蜷了掌。
长公主怒意未散,亦不愿见他。
那么,她愿入山水之间开朗心怀也是好的。
朝时将至,他也的确需得即刻启程才赶得及回城。
裴时行垂睫思量片刻,妥协中有轻哄之意:“那日是臣之过,万望殿下息怒。臣尚要朝参,无法共殿下同游,殿下记得万事当心。”
他自然得不到回答。
二人于沉默中静立片刻,他回身扫视众人,于人群中觅到前次受过他指点的侍卫统领,又上前嘱咐了几句。
远处的侍人只能望见那统领对着驸马神色正肃,频频点头应是。
待裴时行话尽,再回身欲望元承晚一眼,她却早已登车。
车帘华如云绮,遮蔽严实,徒驸马一人立在原地,再也望不见长公主如霞光动人的面靥。
裴时行掩下黯然,遥遥一礼,踩镫跨马,径自往城门方向赶回。
身后人马窸窣一阵,两方人相继启程,便往南往北,朝着各自的方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及至辰时方过,皇帝终于宣散早朝,文武百官金印紫绶,黑压压一片自正仪殿趋涌而出。
裴时行即便身在百官队伍里亦十分打眼。
他绯服加身,修长指节持着象牙笏,于殿中队伍里随潮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