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回到傅宅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楚晗在放学后先去了一趟书店,因此回到傅宅时早已过了平时的饭点。有几个佣人在客厅里小声说话,一见到楚晗进来便立刻停止了对话,纷纷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似的与他打招呼,只是那几人的神色均是掩饰不住的怪异。
楚晗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放下东西便径直走向餐厅。他刚在饭桌旁坐下没多久,热气腾腾的饭菜便陆续被佣人们捧上桌。
傅昌林与宋蕙如忙于事业,每个月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人时常在外吃饭,因此平时同桌吃饭的只有楚晗与傅君泽二人。但这几天傅君泽在准备竞赛,放学时间常与楚晗错开,所以他们俩最近很少一起吃饭。
偌大的饭桌旁边只剩下楚晗一人,豪华的水晶吊灯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明亮的白光打在少年单薄的肩头,更让此刻的餐厅显得空荡荡。
管家在上完菜后并没有离开,反而站在一旁看着楚晗,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楚晗放下碗筷,转过头看向老人,表情平静地开口:“您有话要对我说?”
“本来君泽少爷不让我对您说的。”管家叹了口气,接着补充道:“可是我实在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您。”
“君泽少爷可能是最近学习太劳累了吧,今天早上他突然发起了高烧,虽然已经请家庭医生看过了,但是他不愿意吃药,而且今日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也不让我们进去,这么下去我怕他会再饿出什么毛病来。他平时最听您的话了,您待会儿能不能去劝劝他,让他下来吃些东西,或者让我们把饭菜送到他房间也行。”
楚晗抿了抿唇,许久也没有说话。管家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准备开口,然而还没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身旁的少年便语气淡淡地开口打断:“他不是三岁小孩了,饿了自然会下来吃饭。”
话音刚落,楚晗便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餐厅里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时发出的细微声响。老人沉默地看了他片刻,表情有些无奈,但也无法再说什么,过了会儿便离开了餐厅。
然而在管家离开后,楚晗进食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仿佛摆在面前的不是精致可口的食物,而是难以下咽的粗茶淡饭。没多久他便放下了碗筷,回房间的路上表情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等反应过来后却已经站在了傅君泽的房间门口。
楚晗愣了下,抬脚正准备离开,房间内却突然传出一声巨响,“砰”的一声,似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哪怕隔着厚重的房门仍能听得清清楚楚。他担心里面的人出了什么意外,顾不上两人还在冷战,推开门便径直走了进去。
傅君泽虚弱地躺在大床旁边的地板上,眉头轻蹙着,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就这么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看上去显得分外可怜。见到突然闯入的楚晗,少年显得很惊讶,立刻挣扎着从地上坐起,然而高烧与饥饿导致他浑身没力气,挣扎了好几次都无法顺利坐起。
楚晗皱了皱眉,立刻快步走到傅君泽面前将其扶起。他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只觉触感滚烫,顿时眉头不由皱得更紧:“额头怎么这么烫?你吃退烧药了吗?”
傅君泽垂了垂眸,小声应道:“没有。”
“为什么不吃?”
“苦,不想吃。”
“你是三岁小孩吗?拿自己的身体任性?”楚晗将傅君泽扶到床上坐好,然后又拨了个电话让管家送些清淡的食物到房间。
“待会儿管家会送饭上来,你吃完就把药给吃了。”
“好。”床上的少年眨了眨眼,很是听话地应道。许是因为生病,少年此刻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让向来精力充沛的他透出一股病态的虚弱,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楚晗抿了抿唇,帮傅君泽把被子盖好,正准备离开,床上的人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同时急切地喊道:“别走!”
声音透着病中的沙哑,可与他虚弱的声音不同,少年抓着楚晗袖子的力气很大,仿佛抓的不是袖子,而是溺水时的一根浮木,一旦松手就会有生命之危。同时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楚晗,哪怕没说一个字,但里面的哀求依然被传达得清清楚楚。
这是楚晗第一次在傅君泽的脸上看到类似示弱的情绪。原来那个骄傲的傅家少爷,那个在任何时候都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天之骄子,竟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楚晗沉默地看着傅君泽,理智上告诉自己这时应该不管不顾地离开,然而双脚却像被钉住了似的无法动弹。两人无声对峙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好,我现在不走。”
闻言,傅君泽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可过了会儿他又垮下了脸,委屈地问:“现在不走,意思是过会儿就走吗?”
楚晗沉默着,没有回应。
傅君泽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小声道:“哥哥,我觉得好难受,不仅是因为生病,更是因为这几天你对我的刻意疏远。以前我从来不觉得会有人对我影响那么深,可是自从我们冷战以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放下。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是我越界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做了。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