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霍止曾无数次设想,当年郦母心如死灰之际,如果霍止没有出现,是否会成就另一番光景——他们素昧平生,郦母却不会再体验一次丧子之痛。
是霍止亲手为郦母点燃希望又将其覆灭,谁能否认?倘若时光回溯,谁又能真正狠心拒绝相遇?
他们对郦家怀有莫大的愧疚,为永无言明之期的真相,以及哪怕一切重来仍会选择相爱的私欲。
切诺基停进草坪外唯一的空车位,引擎沉寂后,霍止解下安全带,又倾身去帮晏司臣,晏司臣睡得不沉,还没睁眼,先问霍止是不是到家了,霍止亲着他的唇角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说:
小霍为郦家做了很多揽了很多没必要的错
晏司臣定了七点半的闹钟,电话却先行一步打了进来。半梦半醒间,晏司臣艰难地从霍止怀里挣脱,在床头柜上好一阵摸索才找到手机,他怕吵到霍止,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按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是董成辉,说十点之前章远来领人,还要销案底。董成辉不能不给这个面子,所以提前告诉晏司臣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顺便问问进展如何了。
晏司臣掀开被子坐起来,嗓音还有些哑,“不能再等等?”
“章逢他老子亲自给我打电话,没寒暄几句就搬出孙储良,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别为难自家人。”董成辉无奈地说,“十点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后时间。”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一只手伸过来揽住了晏司臣的腰,晏司臣皱了皱眉,迅速地回了一句:“路上再说吧。”就挂掉了电话。
晏司臣将手机扔到枕边,然后拽过被子盖在霍止身上,想让他再睡一会儿。霍止收紧手臂,说梦话似的问:“谁啊。”晏司臣低声解释了几句,见霍止一副不甚清醒的模样,也没指望他能听进去,霍止的确没什么反应,只是困顿地说:“我送你。”
晏司臣最近很忙,忙到霍止连上下班的时间都不肯放过,只为了能和他多温存片刻。洗漱完毕后,霍止下楼遛狗,晏司臣去厨房做三明治,前两天霍止心血来潮买了个面包机,又控制不好原料比例,还是晏司臣第一次就试用成功,结果烤出来的面包胚子很大一只,霍止自作自受,接连几日的早餐都是三明治。
闹钟响的时候,晏司臣正看着板砖吃饭。霍止总是趁他不在家偷偷给板砖开罐头,惯得狗崽子不爱吃营养狗粮,霍止怎么说都不听,只能晏司臣亲自监督,一大一小对坐在客厅角落,俨然一幅父慈子孝的和谐场面——倘若晏司臣手中没拿电蚊拍的话。
手机在卧室,闹钟没响几声就被霍止关掉了,晏司臣一直等到板砖将狗粮盆舔干净才准它去阳台玩。收好电蚊拍,晏司臣往卧室走去,霍止正站在立式镜前整理衬衫,见晏司臣进来,便示意他选领带。
床上搭着一套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晏司臣挑了一条蓝灰相间的条纹领带。他系领带的手法十分熟稔,神情也很专注,霍止抱怨衣柜还是太小,想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带衣帽间的那种。晏司臣为霍止打了一个漂亮的温莎结,霍止已经开始考虑新房选址的地段范围,领带在晏司臣手中缠了半圈,他往下一拽,不胜其烦地仰起头与霍止接吻。
出门前耽搁了一会儿,好在路上没遇到几个红灯,南京大桥却堵得一如既往。晏司臣刚给董成辉打完电话,霍止问道:“怎么说?”晏司臣偏过头看他,语气讽刺地说:“十点前交人,证据、口供一律销毁。章家真是好大的面子。”霍止握了握他的手,安慰道:“还算来得及。”
霍止对章逢了解甚少,只知道此人狂妄自大,城府手段皆不如章远,将来难免大权旁落。而章李两家互为姻亲,势必休戚与共,霍止因此存了几分看笑话的心思。他向来瞧不上章逢,但晏司臣似乎更讨厌章逢,霍止不愿晏司臣多想,便转移话题道:“朝安区附近新开了一个楼盘,栋数不多,正好清静,你上班也方便。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叫什么名字?”
“成澜国际。”
晏司臣看着搜出来的宣传文案,若有所思地说:“五万三一平,我也只能给你买个衣帽间了。”
霍止连忙表示他的工资卡一共三张全部上缴,买套房子应该绰绰有余,当然,如果晏司臣背着他偷偷花掉了也没关系,毕竟养媳妇儿就是用来败家的。晏司臣迅速打断道:“就这么想换房子?”霍止停顿片刻,漫不经心地开玩笑道:“我认识的几个公司高层都说成澜国际适合金屋藏娇。”言下之意既是相信成澜国际的安保工作,晏司臣转念一想,便明白霍止在担心什么了。
“我听你的,”晏司臣无奈地笑了,“不然还得担心你在外面藏娇。”
晋灵微昨天下午有事,值了后半夜的班,晏司臣去时他刚吃完早饭,三言两语就报备齐全:“骂了半宿,才消停一会儿,我估计是饿的。”
晏司臣透过玻璃看了一眼章逢,后者双目无神,模样有些颓唐,晏司臣推开门,章逢没什么反应,只是扯了扯唇角。
晏司臣将三脚架踹到一边,时间紧迫,晏司臣也没耐心循循善诱了,他抬手揪住章逢的衣领,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六号那天郑孝文约你去打高尔夫,不巧一直下雨。你的司机要上山接你,你不让,司机就在山下等到天黑,结果你浑身浇透,鞋和裤腿上全是泥,郑孝文也没和你一起。”晏司臣问得很直白,“郑孝文带你去见谁了?”章逢浑身发僵,眼中渐渐透出难以掩饰的惊惶,晏司臣的声音很轻,一字一顿、不急不缓地叙述着,“司机说你和郑孝文关系一直不错,但是从那以后就没聚过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谈崩了?章逢,你最好说实话,关一晚上的滋味不好受吧,你说得痛快些,往后的路还能走得再长些。”
章逢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像是犯瘾,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感到害怕。晏司臣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凉薄,说得半真半假,“你知道我当警察之前……杀过多少人吗?”
章逢猛地向后一仰,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死死攥着晏司臣的手腕,颤栗的瞳孔深处映着晏司臣似笑非笑的神情,章逢张了张口,像是很难发出声音,“我、我没有……”
“你手里的海洛因都是郑孝文送的吧,”晏司臣从容不迫地问,“这么大一个人情,他想让你怎么还啊?”
章逢的手劲儿很大,掐得晏司臣腕骨生疼。晏司臣面不改色地等,直至章逢的眼神近乎绝望,然后他听见章逢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没有贩毒,我没……同意。”
作者有话说:
郦家的事后面肯定能圆回来哈工具人章逢估计下章就可以杀青了
双刀帮与章家的交情要追溯到上一辈,郑双刀还没混出什么名堂的时候,在机缘巧合之下替章肃山办过事,后来郑双刀能够自立门户,章肃山也有暗中帮助。
郑双刀受惠于微时,对章家忠心耿耿,章肃山对双刀帮也十分看重。郑孝文是郑双刀的独子,章肃山格外注意培养,郑孝文与章逢年纪相仿,当年章肃山将章逢送到国外上学,郑孝文是名义上的陪读。后来章逢沾上毒品,郑孝文功不可没。
双刀帮出事后,郑孝文比他爹更早地联系上了章逢。枪支、毒品,明面上的大忌,章肃山不想蹚这个浑水,是章逢竭力劝说,章肃山才答应郑双刀请孙储良出面,搬出公安厅来压事。
彼时章家上下都理所应当地认为章逢是为了昔日同窗情谊才力保郑孝文,实则是吸毒成瘾,唇亡齿寒的道理章逢再清楚不过,倘若双刀帮被连根拔起,下一个被警方找上门的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