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悦那天刚因为自己从没穿过帝王大厦里的衣服而有些感伤。今天回到家里,打开柜子一看,竟发现里面挂满了自己都不知名的各种品牌华丽名贵的服装,休闲、正装、运动装一应俱全,弄的本来空荡荡的柜子此刻变得异常拥挤。
先前他送过珠宝和首饰,皆因自己身份不适合戴,也不喜欢戴,全都叫侄女给他退还回去。
她迟疑了片刻,迅速打开鞋柜看,也摆满了各种高档鞋,皮鞋、凉鞋、运动鞋、高跟低跟,夏天冬天应有尽有。她数了一下整整有五十双,拿来一双李宁和耐克的试了一下,还真合脚。再穿上李宁牌与耐克牌的衣服,也正合身。她不得不佩服他的用心与细心了,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离婚前他何曾对自己用过心或关心过?他跟他家人一样,特别是他那高傲看不起人,总是高高在上的母亲,对自己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好像他们家似乎就没有她这号人。
今天周末,她以为侄女会在家,到她房间去看没人。她问了母亲,母亲说她在离校很近的地段上班,晚上就不回来了。其实她可以叫哥哥去接她,可她是不想回来吧,也很少叫哥哥去接,很多时候反而叫她那些同学接送,她真搞不明白这小丫头在搞什么名堂。
她看了看钟,十一点了,她应该下班回到学校了吧。给她打电话叫她明天把衣服鞋子全都送回去才行。
“小雨,下班了没?”
“刚下,干吗呢姑?你还没睡吗?又说身体不好,又不早点睡。”
“那个,瑞瑞爸爸送来了很多衣服鞋子,是不是叫上你去试的?”
她们两个身高相差甚远,林欣雨一米六八,但体型胖瘦差不多,两人穿对方的衣服都合身,除了裤子和鞋子长外。
“是我帮试的,鞋子也是我带你的鞋子到商场里比的。姑姑,你看他那么想弥补你,看到你总是一脸的亏欠与愧疚,你就让他良心安宁一点,收下好了。”
“小雨,连你也不理解姑姑了吗?我跟他之间不是弥补就能解决的问题的。再说离婚后,我从来也没怪过他,真的没有。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吧,命运让我载在他手里,受他的伤害,谁又能违抗命运呢?”
“什么命运不命运的?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过要伤害你,只是你们之间缺少沟通交流,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引起那么多误会与伤害。反正你要送你自己送去,我是不会再给你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了,那些珠宝首饰我跑的都不好意思了。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洗澡睡觉了,明天还上班呢,每天站着累死了,原来做礼仪也不是轻松的活。”
“活该!谁让你当初要死要活的要读商校,还学酒店管理和市场营销,现在尝到苦头了吧。”
“我就喜欢这个,怎么啦?不说了,我挂了,晚安!”
林梦悦还想说点什么她已挂断了,坐在床上看那一柜子的华丽名贵衣服鞋子,她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就这样傻傻呆呆的,完全没了思想与主意。该退回去吗?万一退了他又送别的呢?自己这样对他是不是很无情无意或铁石心肠?
转过头看儿子那张睡熟甜美的脸,她有种悲哀涌上心头。这么可爱漂亮的宝贝,竟然要接受和面对父母的离婚,破碎解散的家庭。宝贝,你会怪妈妈吗?会恨妈妈吗?妈妈也不想的,可妈妈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灵魂,有人格与尊严的人,难道要一辈子受他们的怠慢或冷落甚至侮辱吗?
想到这些她脸上滑落下清冷冰凉的泪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或许死了一了百了才是最好,才是解脱。为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为什么做了还是这么茫然?痛苦也丝毫不减当初受伤时?难道真像谁说的,婚姻像一个人身上的筋骨,一旦离婚,就像抽丝剥茧,心也痛身也伤。即使婚姻中没有所谓的深爱与幸福,也是让人像被抽筋断骨般,难以忍受与承受。
心情烦闷睡不着,她走向书房看自己那些画到一半的画。她随手拿了一张,放在书桌上,就随便用水彩笔涂画起来,连颜料都懒得调了。本来晚上她很少作画的,怕睡不够影响白天工作。可今晚又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每当孤独寂寞或心情烦躁时,她已习惯作画让自己内心平静,因为只有作画能够让她暂时忘却现实的烦恼与忧愁。而那些服饰,若是不想他再送别的东西,只能留下吧,反正自己衣服也总是要买的,正好省了这笔钱。
开张一个多月来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就是每天要在店里十来个小时,还站着作画,对于林梦悦那本来就虚弱,又多病的身体根本就无法承受。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不敢离婚的原因,怕到时连自己都养不活,上班工资连看病的钱都不够。之所以会变成这么严重与糟糕,全因怀孕初期不懂保健和坐月子时,拜她婆家和丈夫所致……记得结婚前她也是一个像嫂子一样,事业心很重、上进心很强的女孩子,她的理想是一定要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那才有成就感,才能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可在生完孩子后,因身体的因素,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病。每天昏昏沉沉,好象永远睡不够的样子。还几乎每月都要到医院报到,久而久之,都成了一种习惯。稍累一点或睡不好时,肩周炎又犯,背部酸痛沉重难忍,把背上压的喘不过气来。特别是晚上睡觉时,每每总有要断气的感觉,痛苦艰难地呻吟。躺着喘气也困难,趴着膝盖关节又痛,每每这样痛苦时,她总气愤地默默流泪,痛恨这可恶的病魔为何要如此折磨她?也痛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
今天到店里后,那些邻居看她走路有气无力,头重脚轻的,就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有点不舒服,可能感冒了吧,过几天就没事了。
搞好卫生她径直进到里面的小房间,上床睡觉。太累了,她根本站都站不稳,她心里祈祷现在千万不要有客人来。
自己这样病秧秧的,实在没心情和精力给他们介绍作品,更不可能当场作画了。就这样一到店里就睡,偶尔那个音响店的老板娘阿灵来玩电脑帮她看店,这样她才能安心入睡。一睡就睡了好几天,她们这些邻居都说她身体怎么这么差的,听到别人这样说,她竟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身体差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来关心照顾;再想哭或孤单无助,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给予温暖与扶助;心里再苦再痛也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来倾诉……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往肚里吞心底藏。为什么做人要这么苦这么累?
是不是死了才能得到解脱与安慰?是不是死了才不用再受所有的罪……
她现在突然好想念远在外省的二哥,比自己大六岁,跟严子俊同岁,那个对自己最疼宠关爱,细心呵护的二哥!可惜自从他结婚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就疏远了,再不像从前形影不离,亲亲热热,去到哪只要不认识的人,都说他们是一对令人羡慕、幸福、恩爱无比的情侣或夫妻。
虽然大哥对自己也不薄,大嫂更是难得的好嫂子。但他们毕竟比自己大十岁以上,他对自己就像对他的女儿小雨,有的只是一种宽容疼宠的父爱。决不可能像二哥对自己那样,即有父亲的宠爱,又有兄长的溺爱,也有朋友的关爱,更有情人般的怜爱。从小到大,除了二哥,这世上从没有哪个人对自己如此细心、体贴入微。
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对也好错也罢,二哥都替她顶着,都理解谅解她,哪怕全世界的人都骂她错了,二哥还是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边,给她鼓励加油-除了她不上学的事。
之前她跟他说过,不想上了,反正家里也没钱,他那时又要挣钱结婚,所以他也帮不了她。为这事他内疚了好久,她却没办法怪他。但他还是骂她了,这是懂事以来二哥第一次骂她,“你怎么这么糊涂?再怎么困难家里都挺过来了,还差你这几年吗……”可对她没骂完他就哭了,哭的好不伤心与无奈,当然也有愤恨的成分。他恨自己,更恨他那个要结婚的女友(现在是老婆了)。有一度他曾经想与她毁婚,因为她,他连自己唯一的妹妹都没有帮一把、拉一把,他是人吗?他的良心何安?
所以在林梦悦2000年结婚那年,男方家给了二十万聘金,家里用来买了块地造房子。之前他们家一直住在贫民区,那时大哥大嫂虽说在单位分到了一套房子,但也只有五十个平米,他们一家三口都嫌拥挤,她与父母又怎好意思去跟他们挤?
房子造好后,二哥带二嫂和侄子回了趟家,结婚到现在第一次带妻儿回来。二嫂看到她时很敌对,不像是嫂子对小姑的态度,倒很像是对情敌的防备与抵触。让她心里酸楚无比,但为了二哥,她还是忍着什么都不说,在丈夫家她已受了太多委屈,回自己家还要受委屈与敌意,所有的酸楚、痛楚与委屈只能藏在心里,眼泪只能偷偷流,不敢让二哥看见或知道,怕他为自己担心难过……
林梦悦就这样躺着任泪悄悄、伤心地滑落,二哥,你好吗?为什么你要离我这么远?我想得到你的一些关心疼爱,或想借你的肩膀靠一下,痛哭一场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