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盛夏里的空气甚是闷热,可魏央在出了一身汗的同时却也背后一冷,刚刚她匆匆闪躲,方才躲过一劫,可那匕首还是在她肩头擦了一下,此刻正火辣辣得疼,若不是来人不曾在匕首上淬毒,说不定魏央现下已经命丧当场了。
魏央想要开口喊叫,可这时院中并无其他的人,唯一的秋棠也是不在,贸贸然喊出声来反而暴露了自己。故而魏央便忍着疼,就地一滚打算在桌子下躲上一躲。
窗子吱呀一响,两人一前一后地翻身进来,许是怕惊动了府上了侍卫,宋黎只派了两个暗卫前来,可便是只有两个,也足够取了魏央性命了。
魏央心中一阵忐忑,却也知晓此刻万万是躲避不得,便自桌子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仰着下巴说了句:“谁派你们来的?”
那两个暗卫本不欲与魏央多言,可瞧着这面前的姑娘虽是身上狼狈得很,肩头还被划伤了正往外冒着血,却是丝毫不曾影响了她脸上的倨傲,像是根本不害怕一般。
左边的暗卫冷笑一声说了句:“姑娘还是别再多言了,只姑娘记住了,咱们兄弟也是奉命行事,若是姑娘冤魂不散,可也别缠着咱们。”
右边的暗卫却是不欲多言,抬袖一甩,一道冷光乘风而至,魏央下意识偏头,堪堪避过,却瞧见另外两道冷光又分别朝着自己面门和心窝处而来。
背后冷汗滋生,眼见着自己就要命丧当场,魏央脑中一片空白,竟是连躲都忘记了躲。
忽而一人自窗中跃进,左右手皆是向外一甩,嗖嗖两枚银针便朝着两个暗卫而去,暗卫翻身躲过,那人却是以另外两枚银针打偏了那暗卫掷过去的暗器,只堪堪擦着魏央的鬓发过去。
魏央陡然跌坐在地上,来人却已经和两个暗卫缠斗在了一起。那两个暗卫伸手不凡,招招是露了杀意,那人却是翻飞躲避,丝毫不显慌张,反而顺手发出的银针叫那两个暗卫慌乱了手脚。
其中一个暗卫瞧见了一旁的魏央,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来意,劈掌就朝着魏央而去,掌风凌厉,眼见着就是要取了魏央的性命。
魏央低头去躲,顺势翻身滚了自己一身的泥,那掌风擦着自己鬓发过去,掀起的风拽着她的头发惹得头皮生疼。
此刻却突然听见了原来那暗卫隐忍的叫声,原来是被后来入屋的面具男子卸下了两条胳膊。没有了之前二人的配合,那面具男子很容日就解决了其中一个暗卫,尔后便匆匆朝魏央这边来。
这个暗卫瞧着不好,翻身欲走,临走之前顺势一掷,将自己身上仅余的一把匕首朝魏央掷去,那面具男子腾身而起,拉了魏央一把,顺势翻身勾起脚下的凳子就摔在了那欲逃跑的暗卫身上,打得他一个趔趄,跌倒在地,那暗卫尚未来得及起身,就听见风声一动,偏身去躲,正好避过了那面具男子掷过去的金钗,却是被另一枚银针刺中了后心。
那暗卫的身子软了下来,还想挣扎着逃跑。那面具男子一手揽着魏央,另一手拔下原来那暗卫掷过来插在梳妆桌上的匕首,径直穿透了那暗卫的后脑,红白之物登时喷射出来,让魏央瞧着差点一个恶心吐了出来。
面具男子拍了拍魏央的后背,又是手指翻飞将一枚银针穿入了原来那两臂尽断的暗卫喉中,直接闭了他的呼吸,没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个活人。
魏央浑身无力,趴在那面具男子身上想要吐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面具男子揽着魏央在桌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是谁?”魏央偏身避开那男子的手,抬头问了一句,严重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冀,“我……认识你吗?”
那男子手上的动作一顿,偏头不敢再看魏央亮晶晶的眼睛,起身欲走,却是被魏央拉住了袖子,抖着声音问了句:“阿镡,是你吗?”
面具男子的动作一顿,心中涌上万千情绪,几乎要叫他喘不上气来,幸得有面具挡住了他眸中的三分潮意,他眨了眨眼睛,开口说了句:“外面有人来了。”
声音沙哑发涩,刮着人耳膜生疼,完全不是魏央记忆中冀镡温润的声音,听得了这个声音,魏央手上一松,那人的衣袖就从她手上滑落,仿佛也滑落了她这么久以来全部的希望。
冀镡啊,我盼了你这么久,等了你这么久,你当真是轮回转世,再也不记得我了吗……
仿佛是察觉到魏央的落寞,面具男子转过身来,魏央正泫然欲泣,瞧见他突然转过身来方才忍住了几分泪意。面具男子欲抬手抚上魏央的脸,终究还是在半空中转了方向,自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放在魏央手中,说了句:“上好的金疮药,一日三次抹在肩头,没几日便可愈合,不会留疤。”
魏央握紧了那瓶子,勉强笑了笑说了句:“今日还多谢公子搭救,魏央无以为报,来生结草陨首,再报公子大恩。”
面具男子听着魏央话中竟然是生了舍生之意,心中一惊,虽是声音沙哑却也是掩不住他的急躁和担忧,“姑娘年纪轻轻何以就生了这样的心思,若是姑娘就这样去了,岂不是叫在下白白救了姑娘一场。”
魏央听了面具男子的话心中更是升起万千苍凉,白着唇说了一句:“从前活着无非是有个念想,现下却是连念想也没有了。不过苟活罢了,家人的性命被旁人掌握,自己的性命又有人****惦记,这种日子,当真是活着不如死了呢。”
“姑娘莫说此言,”面具男子忍住心中大恸,缓缓说了一句,“在下与姑娘有缘,将来也会护着姑娘,至于姑娘从前的念想,总归还会再有的。”
原本面具男子诓魏央说外面有人的脚步声,此刻却是真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负手而立朝外面说了句:“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四个大皇子府上的侍卫入门即拱手行礼道:“见过主子。”
那面具男子收了原本在魏央面前的和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意,哑着嗓子说了句:“保护姑娘不利,回头互相惩罚,如是再有下一次,便可提头来见。”
那四个侍卫赶忙拱手说了句:“属下领命。”
“行了,”那面具男子虽是松了口,浑身的冷意却是不曾减退半分,连一旁的魏央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听得他说了句,“这里一会儿你们收拾好,等李千昊回来了,你们自然知晓该怎么办。”
那四个侍卫赶忙应下,还不待魏央反应,面具男子就已经翻身出了屋子,只剩下魏央手中的瓷瓶,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一丝温度。
明明声音不像,行事作风也不像,连浑身的冷意也是丝毫不似冀镡的温润,为何自己就是对他生出了几分熟悉之感,在得知他不是冀镡的时候,为何自己心中升起了这万千绝望呢?
那四个侍卫得了面具男子得吩咐,赶忙收拾起魏央屋中这一地狼藉来,秋棠在厨房耽搁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正瞧见四个侍卫在从魏央的屋子里往外搬尸体,心中一抖,赶忙跑进屋子里来,见魏央无事,方松了一口气。
“小姐,这是怎么了?”秋棠放下手中的饭菜,见魏央一脸苍白,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魏央深知便是问这四个侍卫也是问不出来,故而刚刚只是和他们商量好了说辞,此刻便对秋棠说了句:“我也不知道,你刚刚走了便有两个刺客闯进了咱们院子,幸好这四个侍卫正好巡逻到棠安院附近,这才将他们拿下。”
秋棠看了看魏央这一身的狼狈,便知晓刚刚是怎么样紧张的场面,惊呼了一句:“小姐,您这肩头的伤……”
“只是擦伤而已,不妨事的,”魏央手中又攥紧了那瓷瓶几分,终究还是藏在了袖子中,对秋棠说了句,“你去给我找些东西包扎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