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涵当时揣摩梁必达的意思.似乎大有恻隐之心。可是那时候他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况且战争年代遗留的问题多如牛毛,还错综复杂,说了也就说了,徒发一番感慨,表达一下怀旧之情和忧国忧民的态度而已。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估计是那个女人的家人找上门来要求落实政策。
陈墨涵让军务处的参谋把那个人请进门岗接待室里,然后亲自下楼会见。
果然是崔家集来的,男人有五十多岁,满脸沧桑,一见到陈墨涵就反反复复地搓手,好像那两只破绽百出的手没地方放母他说他是崔二月最小的弟弟.陈墨涵这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五f&lso;大几的男人其实不过四十来岁。
男人搓了一会手,想起了什么,便从肮脏的裤兜里摸出同样肮脏的纸烟,是陈墨涵在凹凸山劳动改造的时候见过的邪种劣质草烟。陈墨涵挡住了递过来的纸烟,问男人有什么事。男人便一五一十地讲开了,说他的蛆蛆崔二月死得冤枉,活着的时候参加_r抗日工作,还是妇救会的干部,而且是让日本鬼子打死的,说起来应该定成烈士,可是村里和公社都不理睬,村长还说崔二月是婊子,是叛徒的破鞋,弄得崔家几十年都抬不起头。崔二月还留下一个儿子,从小上学的时候,别的孩子说他的娘是汉奸破鞋,跟人家打架,耳朵根都被打坏了,傻掉了,斜眼不说.嘴里还老是淌哈喇子。
&ldo;首长你说造孽不造孽?&rdo;
陈墨涵听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造孽,怎么不造孽?陈墨涵对崔二月的弟弟说:&ldo;军长到军区开会去了,情况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等军长回来了,我向他汇报。要相信政府,我们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会解决。&ldo;
男人却没有走的意思,似乎不相信这么简单就把问题解决了,又提出来,见不到梁军长,能见到江古碑书记和窦玉泉司令也行:&ldo;&lso;文化大革命&lso;开始那一年,江古碑书记和窦玉泉司令还到崔家集去过,说好了要解决这件事情.可是人走茶凉,走了之后就没有影子了。&ldo;
这样一说,就引起了陈墨涵的重视。&ldo;文革&rdo;开始后不久他和梁必达都在凹凸山劳动改造,江古碑是&ldo;文革&rdo;的红人,他击崔家集干什么?莫非还是不放过梁必达,还要做文章?更、止陈墨涵狐疑的是,窦玉泉在&ldo;文革&rdo;之初虽然摇摇晃晃,但是终归没有被打倒,咬紧牙关还在副军长的位置上坚持了一段时间,他跟江古碑一起去崔家集是个什么意思?
陈墨涵问:&ldo;江书记和窦司令去崔家集都说r些什么?&rdo;
男人回答:&ul;他们找了崔二辫子家里的人,还找了很多人,还到我家里找我姐姐的遗物,听说他们还去了江店集找我原来那个姐夫,说了很多.记不得了,只记得说要给我姐蛆定成烈士。
首长你帮帮忙,我姐姐定成烈士了,每月国家补助烈士抚恤金十二块,也好给外甥看病。我们老崔家也就有脸面了。&ldo;
陈墨涵想了想,一般地说,这个男人的要求实在不算过分,像这样的情况,军队出面,跟地方政府交涉一番,不是个难事,尤其是由梁必达或窦玉泉出面一说,更加权威,基本上就迎刃而解了。但是这件事情有点复杂,牵涉的背景很微妙,他自然不会擅作主张。
陈墨涵没有对男人说江古碑已经被逮捕的事,也没有说窦玉泉上调军区的事,只是说:&ldo;江古碑和窦司令都不在此地,你相信我的话,我们会尽快给你答复的。&ldo;
男人说:&ldo;实在不行,就见见岳区长,她对我姐姐的事情更知道底细,只要地凭良心讲话,事情就清楚了。到时候首长你们给我一个条子,盖上公章,我回去自己找公社。&ldo;
陈墨涵知道,这个男人说的岳区长就是岳秀英,让他觅见也未尝不可。问题是岳秀英在朱预道当年对槊必达反戈一击的时候,同朱预道大阚一场就分居了,转业到了地方,在一个兵工厂当党委副书记,后来也被造了反,又被兜出了国民党军官遣孀的老底于,不堪凌辱,上吊自杀了,前不久才补开了追悼会。
陈墨涵此时真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看看那些老战友吧。老的老了,死的死了,坏的坏了。可是这些事情,跟这个凹凸山的农民、跟这个革命房东的后代怎么说呢?没法说,只好一再解释,并让军务处的参谋操办,跟政治部群联处商量,先补助给男人二百元钱,再安排他吃了饭,给他买好火车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打发走。
崔二月的弟弟来访,叉勾起了陈噩涵的一桩疑问。
当天中午,陈墨涵没在军部小灶就餐,回到家里,同俞真说起了这件事情,说:&ldo;我们原来没想到还会有出山的一天,既然出来了.我们就要为那些在战争年代里死难的人办好事。崔二月的事情好办,还有一件事情不好办。&ldo;
俞真云里雾里,不知丈夫所云,问道:&ldo;什么事?&rdo;
陈墨涵说:&ldo;关于你干姐妹的事。&lso;&rso;
俞真大叫惭愧,说:&ldo;我原来幻想有这一天,我要去洛安州找她,可是忙得晕头转向.竟把这件事情忘记了。&ldo;
陈墨插说:&ldo;我看这事有点玄乎,我们在明处,她在暗处,以她那样的秉性,该找来的时候她自然会自己我来,她不我来,也许是有什么隐情。还是不要轻举妄动。&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