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哭.只是偶尔从他身下的草地上传出一声两声轻微的呻吟。这轻微的呻吟在知情人听来,又不啻是晴空霹雳山崩地裂之音,令人肝胆俱寒毛骨悚然。
站在梁必达身后十几公尺开外的,是张普景、姜家湖、朱疆、江古碑、安雪梅、朱预道、曲向乾、陶三河和陈墨涵等人。
安雪梅无声地饮泣,在场的人当中,除了梁必达,就只有她最了解东方闻音了。
想当初,东方闻音刚刚进人凹凸山的时候,杨庭辉就把她托付给了安雪梅。杨庭辉对东方闻音说,小安虽然只比你大两岁,但是从我在凹凸山开辟根据地那天起,她就参加了工作,有一定的斗争经验,你要好好向她学习。又对安雪梅说,小梅子,小闻音投有经过残酷战争的磨练,凡事你得帮着她。从那以后,二人就形同姐妹影形不离,直到后来安雪梅被派到地方工作,遗对姐妹才稀疏了联系。几年下来,东方闻音全面地长大r,没有想到这个玉洁冰清的小妹妹却先走一步了。
陈墨酒木然而立。从战场上撤下来,从他作为一个起义军官第一次见到粱必达的那一刻起,梁必达就压根儿没有拿正眼看过他,而是一次叉一次地抚摸腰阐的手枪。张普景政委在那
当口始终都没有离开陈墨涵的左右,不断地提醒:&ldo;老梁,人死不能复生,东方闻音同志是为了我们的解放事业而献身的。你是旅长,不能失态。&ldo;
梁必达对张昔景同样不理不睬,独自进入一个旁入无法窥探的境界,坐在旅部的作战室里,手里掂着一个国民党的军用水壶‐那里面装的是凹凸山的稻各酒,过上分钟.便哺哺自语~番:&ldo;刘汉英,你等着,有鄢一天,我活剥了体。&rdo;
张普景见梁必达失常,便让营以下干部退出,严肃地说:&ldo;粱旅长,不要忘记了,你身后有几千官兵。我们还要同陈墨涵同志的起义部队见面,你不能以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形象出现在解放部队的面前。&rso;&rso;。
梁必达仰天长叹:&ldo;一个团啊,一个小小的白匪团,搭进去我多少血本啊。阵亡六百,战伤三百,还有……东方闻音啊,东方闻音啊……陈墨涵,蘸三少爷,你的一个团还不值东方闻音的一根手指头q&rdo;
陈墨涵始终保持立正姿势,面无表情。
张普景喝道:&ldo;梁必达同志,你还是个共产党员吗?你还是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干部吗?太不像话了。陈墨涵的部队已经起义了,就是自己的同志了,你不能这样侮辱自己的同志。东方闻音同志九泉有知,也不能原谅你。&ldo;
梁必达突然笑了,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荚,把手枪往桌子上一拍,扬手把盛酒的水壶砸在对面的墙上:&ldo;老子要杀人,老子要杀人。陈墨涵你这个白匪,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不去挨一枪,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的东方闻音掩护你?你还有脸见我?摸摸你裤档里兜着的是什么?是猴子尾巴吗?你为什么不给我战死?&ldo;
留在作战室里的人除r张普景和陈墨涵,还有姜家湖、朱疆、曲向乾、陶三河、江古碑、朱预道等人。大家听了梁必达这一番不是话的浑话,面面相觑,揪着心替新解放过来的陈翠涵难堪。
陈墨涵始终脸色平常,似乎麻木不仁。
张普景看不下去了,便嘱咐姜家湖等人留下来等待梁必达恢复常态,自己带领陈墨涵去看望起义部队。张普景说:&ldo;陈墨涵同志,梁必达旅长今天这样说很不理智,是有害的。可是……请你谅解,东方闻音同志的牺牲,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很难过,梁必达同志就更是悲痛了。要知道,不是因为……起义.他们就结婚了。我替粱必达同志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把粱必达同志今天在不冷静状态下说的这些不负责任的话传给部队。&ldo;
陈墨涵淡然一笑:&ldo;张政委,请你放心。我理解梁旅长的心情,对于东方政委的牺牲,我确实有责任,我的沉痛不亚于梁旅长母他骂了我一通,我的心里反而好受一些。&ldo;
张普景有点意外地看了陈墨涵一眼,又说:&ldo;梁必达同志经过战争考脸,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指挥员了。在东方闻音牺牲这件事情上,感情上一时不能接受,但是,我相信他会度过这一关的。以后,我们大家都会成为好同志。我拿人格向你保证,他要向你和三团道歉。只是目前,委屈你和三团的同志们了。&ldo;
陈墨涵说:&ldo;比起刘汉英对老七卜九军和七十九团的非难,这点摆在桌面上的委屈实在不足挂齿。我们选择了起义的道路,也是置生死于不顾的。个人恩怨算得了什么?既然选择了这条光明的道路,就没有承受不了的磨难。&ldo;
安葬东方闻音的仪式很特别。
经过一个下午浑浑噩噩的情感波澜的反复洗刷.粱必达渐渐从巨大的悲愤中脱出身来。经同张普景等人商量,决定将东方闻音的遗体送到凹凸山区梅岭南麓,选择一片视野辽阔的向阳山坡下葬。
陈墨涵提出来,由新解放过来的三团一百名军官作为护灵队伍,由他和几名团级军官亲自抬柩。
这项提议被梁必达无声地拒绝了。
梁必达命令朱预遭从一团挑选四个战士,抬着从陈埠县一个士绅家临时征来的紫漆楠木棺材,由自己带着上了梅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