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变得有那么一点安静而尴尬。
黎麦还沉浸在久久不能回复的震惊中。有个方脸婆姨小心翼翼地,把短粗五指抻到她眼前晃了晃:“咋不哭了?”
黎麦歪头,蹙起眉尖儿看她。
“可别是哭傻了吧?”婆姨们把手揣在怀里的破衣襟里,唏嘘起来。
那方脸婆姨还算好心,给她怀里塞了一坨黑玩意儿,以示安慰:“娃呀,别哭了。好歹蔡瘸子还给你留了一孔窑,这可是他家祖传的呀。如今可归你了,你也不用再到处拾荒了是不?”
黎麦眨眨眼,朝“一孔窑”看去。
还真是一孔窑,就是有点儿……破。
或者说,不是有点儿破,而是非常破,破败至极。
这是个几近坍塌的敞口窑,没个门窗的窑口还往下掉着黄土坷垃。天还没太暗,可见里头黑漆麻乌,空荡荡的,隐约只有一床破褥子之类的玩意儿堆在角落,一看就不是个人能住的地方。
就这,还祖传的?
黎麦梗着脖子,非常应景地落了几滴眼泪。
现在,她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为什么要在写论文的时候打瞌睡,或者为什么今天非写那篇论文不可?倘若她没选择在今天写这篇论文,或许就不会睡着;没有睡着,也许就不会来到这么个鬼地方了……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热闹。原来,是那些家里地里都找不见婆娘们的男人们着了急,又嫌蔡瘸子这儿晦气,不叫女人们在这儿看热闹了。没办法,人群很快就都散了。
留下黎麦一个,手里揣着那个高粱面黑窝窝,盯着那孔祖传破窑,心情十分凄凉复杂,就像满地里被风刮打着旋儿的黄土尘灰一样。
天已经快黑了,天空暗蒙蒙的。黎麦一时找不见柴火油灯之类,只好摸黑进了那破窑。
然后,立刻撒腿退了出来。
算了,这闻起来像是几百年没有清扫过的破窑,她实在是无福消受呀。
黎麦捧着那高粱面窝窝叹气。眼下,她肚子也饿了,可那窝窝在手心稍微一掰,就碎成了干煤渣,实在难以下咽。
没办法,黎麦决定,先找个有水的地方,喝点水充饥也行。
苍天在上,她真的不该写那篇论文啊!她这也太惨了叭!
就着还未全然黯淡的天光,黎麦还真找到了一条河水。那是一条将整座村庄劈成两半的小河,水还算清澈。黎麦先捧水在手心饮了几口,再洗了洗挂满尘土眼泪的小脸。
这时,月已上东天。
就着月色,黎麦将自己的倒影仔细看了看。
嚯,还真是一副“小妖精似的”好皮囊。细瓷般的肌肤,脸颊还透着少女的粉嫩嘟嘟。眼尾却微微勾着,合着一双黑玉似的眼珠,颇有种迤逦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