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隐约听出些不对:“老祖宗,您这话……”
“我老了。”老王妃闭上眼,仿佛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场面。“我记得老郡王就很恨鞑靼人,他每个清早都去舞刀弄枪,时常和我说,要将鞑靼彻底赶出漠北,让他们再不敢侵犯我大燕,只是可惜他死得早,我和他,谁都没能有福气看到这一天。”
“不过幸亏他死得早,要不然,十三年前看到我们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王府,四处逃窜,一定能活活气死。”老王妃睁开眼,已经不再清澈的眼中闪过些许亮光,“我已经老了,跑不动了。这次,我就不走了,我留在这里,陪着他。”
兰泽心胆俱裂:“老祖宗……”
“别说了,我意已决。”老王妃做出这个决定,仿佛放下重负一般,整个人都轻快许多,“若日后真的乱起来,恐怕马车也不会太多,机会就该留给年轻人,到时候,你随着王妃走吧。这些年你贴心侍奉我,我都知道。只要我开这个口,王妃不会拒绝。”
兰泽跪在老王妃腿边,啜泣不语。
老王妃想到方才的场面,叹道:“王妃她尊崇惯了,连宝珠都被养成一副骄脾气。依我看,能和太子一起行动,恐怕王妃还暗暗高兴呢。”
“这怎么会?”
老王妃摇头不语:“没有父母不想让子女出人头地,王妃她从闺中起就顺风顺水,嫁人后也惯常被人奉承,心气高的很。实在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想把宝珠捧到那个位置上,说到底,还不是怕宝珠脾气骄,出嫁后被人欺负?只是那终究是太子妃之位,文孝皇后已逝,太子又和皇上不亲近,这门婚事,若是太子不点头,恐怕旁人说再多也成不了。本来我们想着让太子来太原养病,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留在王府,让宝珠和太子处一处感情。可是谁能猜到,太子怎么都不愿意过来呢?”
兰泽安慰道:“老祖宗莫要忧心,县主活泼可爱,太子见了也必会心折。”
这话小辈们爱听就罢了,她这个老祖宗,却不能也跟着自欺欺人。老王妃叹气:“可惜太子不肯从边关撤下来,伴读的事这才一拖再拖。本来今日楚家的姑娘们过来,我有心提这桩事,却被鞑靼人给搅和了。宝珠的性子,实在太骄纵了,又不肯静下心读书,现在有我们这些长辈看护着还好,等我死了,她要怎么办呢?能找两个听话的姑娘过来,陪她读书是小事,能让她识清人情冷暖,磨练待人接物才是最要紧的。”
“县主命好,有您和王妃在,县主不需要学这些。”一个丫鬟侍奉在侧,闻言连忙讨好道。
老王妃冷哼一声:“我看王妃和王爷就是被你们这些花言巧语给蒙骗过去了!你们这些下人真是害人不浅,人生在世,即便是公主都要看人脸色,她一个县主,还是异姓王家的,怎么就不需要学习为人处世了呢?你们在王妃那里奉承就罢了,到了我面前,还敢说这种话?”
说话的丫鬟赶紧跪下,砰砰砰磕头:“是奴婢不好,奴婢罪该万死,请老祖宗恕罪!”
老王妃本着脸不说话,兰泽悄悄踢了地上的丫鬟一脚,示意她赶紧出去。等人走后,兰泽一边打扇子,一边说:“老祖宗莫要生气,晚辈什么也不懂,可不是都要仰仗您么?有您看着,王府众人才能扶持着往前走啊。”
老王妃叹道:“我已经老了,还能再叨扰他们几年?可是如今,王妃一心做着太子妃的美梦,几乎连话也听不进去,能成太子妃固然是好事,可是,我们家也该想一想不成这一种可能啊。”
兰泽打着扇子说:“不会不成的。太子不是还特意给长兴侯府家的大姑娘随了填妆礼么,可见太子对太原的势力心中有数。我们王府本就家世雄厚,再有长兴侯帮衬,便是太子也舍不下这样强的助力。如今小齐后也有了皇子,太子可以说没有母族,既然如此,妻族就格外重要,太子给长兴侯府送礼,保不齐,也有试探的意思。”
老王妃被说乐了:“要试探也是试探长兴侯府,哪能隔着侯府,试探我们家?”
“这就是您说错了,我们王府是什么门第,长兴侯府是什么门第?既然太子都有心拉拢楚家,那堂堂怀陵王府的示好,太子岂会拒绝?我们县主人长得可爱,性子也直爽,更有王府这样雄厚的背景,太子傻了才会拒绝。”
一样是说好听话,方才那个小丫鬟说的惹老夫人好一通气,然而兰泽说,却能让老王妃发自内心的舒坦。老王妃笑得合不拢嘴,点头道:“你说的有理,等打仗这些事平息以后,宝珠的事还需要从长筹谋。看来读书习礼这些事,也不能再由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