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陋的一件堂屋。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小小的两个橱柜靠在门口和角落,几件脏兮兮的衣服挂在墙上,从大小来看,应该是个男人穿的。里面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碗,里面黑焦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角落里一口米缸,再无其他物品。灯光下地面上黑乎乎的一片泥土,期间似乎还有草杆,十分杂乱。
看这狼狈不堪的样子,罗耀宗过得也十分落魄,也难怪,偌大一个村落只有他一个人在,寂寥无助,不潦倒都奇怪了。只是不知道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吴宏在门口静静地立了一会,突然拔腿迈进堂屋,悄无声息地来到里屋门口,门大敞着,我跟在后面还没看到屋内情况,就见吴宏在门口顿了一下,眼睛稍稍一瞪,似乎看到什么吃惊的事情。
我连忙紧赶几步迈到门口,探头往里面一看,也稍稍有些吃惊。
只见里屋墙上居然躺着一位老妇,看那布满老褶的脸庞,已经垂垂老矣了,一床薄被盖在老人身上,豆大的灯光下,她紧闭双眼,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已经睡着了,被子还算是整洁干净,和外面的脏乱有着不小的区别。炕边放着几块红薯和干粮,还有一碗清水,也都很洁净。看着情形,不管这人是谁,想来都被伺候的十分周到。
吴宏打进院子后就一字不发,现在看到眼前这情形,挥挥手指指外屋,示意我出去,他跟在我后面蹑手蹑脚地从里屋回到院外,我看他站定了,小声问:&ldo;不会走出了吧,难道那和尚骗我们,这里不光罗耀宗一家?&rdo;
吴宏摆摆手,贴近我的耳朵说:&ldo;应该不会。这可能是罗耀宗家人。&rdo;
我听了觉得有理,便接着问:&ldo;现在怎么办?&rdo;
吴宏拉我来到院门边,找了一个角落蹲下,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盯着我把食指向下一顿,说:&ldo;等。&rdo;
(四十五)男人
蹲下不久,吴宏就悄悄说:&ldo;等一会有人来了,就说我是你小叔,我们来南京探亲的,没进过深山,赶到新鲜,便和人一起来山里游玩,半路下雨失散了,误打误撞才从山里找到这村落,懂了吗?&rdo;
我紧张地梳理了一下思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和吴宏在院门口蹲了不久,就听见村中道路上由近及远有脚步声传来,吴宏用手轻轻拽了拽我的衣服,慢慢直起了身子,我还以为吴宏想要偷袭,本想躲在暗处看个究竟,情况不妙在上去相助。没想到他站起来之后,把抱在手中的枪放在门后,直接走到院子中间去了。脚步声越来越响,吴宏把袖子挽了上去,扯了扯本来就有些散乱的衣服,看上去反而更加狼狈。我瞟他一眼,心里顿时觉得奇怪,这小子把自己弄得这么邋遢干什么?
说话间,我也站到吴宏身后,等待那人进门。片刻院门打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低头往前走,碰上我和吴宏时,他没想到面前会有两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匆忙地跳开一边。
我和吴宏早有防备,侧身闪过,等对方定下神来,迎着灯光,发现这是个头发蓬乱的男人,面貌消瘦,手长身细,伛偻着背站在我们面前,一脸的惊恐。
吴宏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一把上前攥住他的手,用力地抖了抖说:&ldo;大兄弟,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我们是过路的。在这山里迷路了,好容易找的这村子,也没打招呼就闯了进来,别见怪啊!&rdo;
男人脸上的神色稍有缓和,愣愣地听吴宏讲完一番话,似乎回过神来,脸上紧张了不少,他抬头望了望里屋,推开我们来到里屋门口,看了几眼,脸色缓和,显然放下心来。这才重新回到院子中,用疑惑的眼神看看我们,打量了一会儿,鼻子里哼出一个&ldo;恩&rdo;字,回身又到了屋内。
我对他这种态度有些意外,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热心助人的样子,老僧说得罗耀宗是他吗?吴宏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一脸焦急地紧跟一步走进门去,我看他手上一把泥,才明白刚才男人手上全是泥泞。
男人进屋不知从那里拿出一个盆,从院子里一个四方水池中舀了一点脏水就开始洗手,灯光就在他旁边,我清楚地看到这男人消瘦的脸颊上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鼻下依稀还有一簇胡子,嘴巴紧抿,外穿一件粗布长衫,底下一双布鞋已经被泥水浸透,正滋滋地挤出水来。
吴宏静静地等对方洗完手,来到里屋,才语带热情地说:&ldo;不知道大兄弟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在山里摸索了一下午了,就是找不到出山的路,这要不是老天爷保佑撞出来了,说不定就丧命在里面了。&rdo;
男人又是&ldo;哼&rdo;了一声,低声说:&ldo;说不定?一定死在里面!&rdo;
我心里暗暗吃惊,原因不是这男人说话的强调和语气,反而是吴宏现在行事的风格。也就是一瞬间,吴宏竟然与刚才判若两人,身上飒爽利索的军人风范一扫而空,身体也微微躬了起来,说话间眼神闪烁,全然不像之前那样坚定有神,一脸憨笑再没有白天精明沉稳的影子,如果不是因为那张熟悉的面孔,可能我都以为这是个焦急万分的迷路行人。灯光摇曳下我看着他越发黑黄的脸,感到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心里一阵惊异:这吴宏的随机应变的能力强得让人害怕,不知得经历什么样的艰险和磨练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小叔他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