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刚才我脸上一晃而过的神情没有逃过吴宏的眼睛,这小子还真是细心,给自己圆场呢。不过我也听得出来,他为什么突然斩住了话头。没想到坚强的革命战士还挺迷信,不就是说重得跟死人似的吗?扛死人这事我也干过,不过如此。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亲身体验,的确很难想到人死后的尸体比活人要重得多,那时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所谓&ldo;死沉死沉&rdo;就是这个意思。想必吴宏想到今晚的境遇,再说这些话怕不吉利。
走不一会,吴宏轻轻拍拍我的肩,说:&ldo;到了,就是前面。把灯关了,我们下去看看。&rdo;
看来我又不是一个人,显然吴宏受到了刚才惊险一幕的影响,警惕性高了很多。前方月光照到的地方,道路内侧倚靠这一个黑影,离得太远不能确定是不是一个人,我和吴宏从车旁慢慢靠近路边,近前之后,还未看清这黑影的样貌,我就被半边露出的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仔细一看,是个秃头。
我忙低头看去,眼前是一个宽肩男子,头垂肩塌,双眼紧闭,身穿粗布僧衣,脚踏一双夹口布鞋。
居然是个和尚。
我吃了一惊,忙回头去看吴宏,这厮站在我后面一脸平静,黑黄面皮上一副&ldo;你也没问我是什么人&rdo;的表情,显见这人就是他当时碰到的伤者。
既然吴宏说没有找到伤处,我也就没有细看,只是将手指搭在伤者的颈旁试探,一摸之下还有跳动的脉搏,但触之皮肤冰冷,估计伤情比较严重。奇怪的是,隐约中我似乎感到这人身上有一股细微的腥气,若有若无,但和鱼腥之类的味道又有所不同。但救人要紧,来不及细想,我迅速起身挽住和尚右胳臂,给吴宏使了一个眼色,吴宏疾步来到和尚左侧,同我架起他一路往车上走去。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就是这草率的一摸,我的生命便如浮尘一般,飘忽在生死之间,瞬间几乎坠入虚无的深渊。
但当时的我全然不知。我反手一拽起那人的胳膊,突然发现不对。
太重了。
刚才我误会吴宏了,这人的确重得蹊跷,别说是一个活人,就算是尸体这重量也有些过分了,吴宏自己扛着他居然能走过大段的山路,直到离我只有二里路的地方,力气着实了得。
我和吴宏气喘嘘嘘地将伤者抬上后车厢,将他放在车厢地板上后,我们如同被抽干了一样浑身松软,吴宏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也扶着装仪器的木头箱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实在是狼狈不堪。
吴宏在车下自顾自地擦着汗,我慢慢滑坐在地板上,无意中突然发现车厢中央多了一块布片。装载设备的时候我亲自检查过,后车厢里除仪器外没有任何东西,这多出来的布片定然是那人身上掉落下来的。
要不是月光恰好透过敞开的帆布照射进来,我还发现不了这块方方正正的布片,我抓在手里,对着月光看了看,上面空空如也,没有绣什么东西,仓促之间随手掖进了裤兜。
吴宏似乎休息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挥手招呼我说:&ldo;走吧,去车里开灯看看地图,我们还不知道在哪里。&rdo;前方道路已经渐渐狭窄,继续走下去显然不是上策,很可能是死路一条,吴宏的建议显然是正确的。
我闻言跳下车厢,和他钻进驾驶室,小心打开室内顶灯,把地图拿出来想弄清楚自己的方位。那时的地图并不精细,像我这种长途运输的有时主干道标识的清楚,但分支的小路就似有似无了,所以我和吴宏大眼瞪小眼琢磨了半天,仍然毫无头绪,吴宏倒还算镇定,我却是急得满头大汗。
性急之下,我随手从身上掏出毛巾开始擦汗,越擦越不对,皮肤被剌得生疼,定下神来一看,原来错将刚才捡到的方巾拿了出来,已经被我的汗浸湿,隐隐还有血丝显现。
吴宏看到微微一笑,打趣道:&ldo;小孙,别着急。你擦汗都能擦出血来,力气不比我小啊,厉害厉害!&rdo;
这厮居然拿我找乐,我没好气地说:&ldo;这不是我的毛巾,刚才那人身上掉下的,拿错了,粗糙得跟麻袋一样,倒霉!&rdo;
吴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轻声问:&ldo;哦?拿来我看看。&rdo;手已经伸了过来。
我顺手扔给他,吴宏拿过湿漉漉的方巾翻来覆去的看,我暗自好笑,一块破布片有什么好看的,刚才老子已经研究过了,屁都没有。你还能看出什么花头来?说不定是那和尚缝补内裤的,你也不嫌埋汰。
不过万一真的是,我刚用来擦脸……想到这我一通尴尬,还好吴宏注意力全在方巾上,压根没有看我一眼。
他没看我,我却不得不注意他了,因为我看见吴宏的脸上渐渐凝重起来,不时将布片举起对着灯光观察,眼睛里也闪烁有神,难道真的在这破布头上发现了什么奥妙?我忙问道:&ldo;怎么,吴同志,有发现?&rdo;
吴宏这才看了我一眼,然后将方巾举在顶灯前方,让昏黄的灯光投射过去,然后指着方巾上的一点说:
&ldo;邪门了,这好像也是张地图。&rdo;
不可能。听了吴宏的话,我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胡说。刚才我已经将这方巾看了个通透,即便没有你在灯下看得清楚,也不至于上面有副地图发现不了,不是这小子又逗我玩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