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所剩无几,甄老大目光闪烁了一下:“好。爹发誓,爹一辈子未娶就是为了你们娘俩。”
芊尘惨然而笑,闭上了双眼。
香炉里,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成灰。
灵堂门口有人高喊:“快,通知大仙,时间到了。”
“不用,我来了。”辛景宏粉墨登场,大步走了进来,“商量出来人选了么?”
甄老大冲着芊尘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她,她和昌公公是一伙的。”
芊尘将眼闭得死死的,没有吭声。
辛景宏见状嘲讽一笑:“行,你俩说了算。本大仙说话算话,开笼,将她喂了那条龙,至于你么,我决定给你换一种死法,来人,拖他出去。”
几个“信众”上来,拖了甄老大就走。
临出门的时候,他瞧见两个年轻人叉起瘫软如泥的芊尘,送到了笼子门口,而后打开了笼门。
“不,不要!不!”
轰隆隆,连笼子都在震颤,很快芊尘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这同冯全死的时候给甄老大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个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老太监当年不过说了句话,就害得他万贯家财化为乌有,冯全死时,带给他是计谋得逞的无边快意,而这会儿,他浑身是冷汗,两条腿都是软的,就算松了绑也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认回来的便宜女儿,好好一棵摇钱树就这么没了?
大江屯的这些人看起来还不算完,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打消对方的杀心,保住自己这条命?
不容他多想,辛景宏没有留下观看鳄鱼杀人,已自灵堂里跟了出来:“就这里吧,挖个坑。”
这是要活埋他啊。
甄老大求生的欲望空前强烈,挣扎着大叫:“大仙饶命。小人对您还有用处!求您饶了小人这条狗命!”
“嗯?什么用处,说说看!”辛景宏似笑非笑,又吩咐旁边的众人:“继续挖,别停!”
甄老大是身上有绳子捆着,否则一定上前抱住辛景宏的大腿。
“大仙,那按察副使郭涛利用老太监的死,想将天底下的方士全都一窝端,所以才下手这么狠,毁了您百年道行,他身后另有大靠山,姓郭的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贪花好色,我有他的把柄……”
辛景宏淡淡将他打断,好似完全不感兴趣:“若只是这个,你就不必说了。”
“……”甄老大眼见院子里的大坑越挖越深,又闻到自灵堂隐约飘出来的血腥气,全副心神调动地飞转,突然福至心灵,脱口道,“大仙,我会些训练鸟兽的本事,能帮人制造祥瑞,常言道真天子百灵相助……”
他生怕辛景宏不当一回事,嚷嚷得很大声,旁边屋内袁正方连连皱眉,脸上浮现怒色。
辛景宏未置可否,停了片刻方道:“冯全被杀,若说你不曾参与,我是不信的。像你这种人,不留个把柄在我手里,我也不敢用你!”
“有把柄,小人有把柄。”
“给他松绑吧。”
“大仙,那只鳄鱼是我带上船的,小人与那老太监有破家灭门之恨,本意是想找个机会直接干掉他。不想栾道人那女徒发现了我的意图,威胁小人同她联手,杀老太监的同时栽赃给姓栾的。她还说动了那小昌子也参与进来,怎么动手,怎么相互打掩护全是她的主意,小人愿意把整个过程都写下来,交给大仙保管,日后若有二心,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他冲着辛景宏笑得谄媚。
“那你写吧。”辛景宏叫人把纸笔丢给他。
甄老大为求活命什么也顾不上了,趴在地上,奋笔疾书。他再不肖,当年亲爹号称半城,供状写得十分顺畅。
他写至中途,辛景宏问了一句:“那女子不是栾道人的徒弟?为什么要陷害师父?”
甄老大闻言嗤笑一声,不屑地回答:“什么徒弟,掩人耳目罢了,不过是姓栾的养在身边的婊子,你看她先勾搭冯明通,后搭上郭涛,以前还不知陪多少男人睡过。这等女子活在世上,实在令生她的人蒙羞,也罢,听闻她娘也是一般的货色。”
芊尘这个便宜女儿已经死了,何妨替他做一做杀死冯全的主谋。
当年被个婊子吸引,中了仙人跳,而今随着这句话出口,甄老大竟觉着二十年的耻辱一扫而光,隐约透着畅快。
他下笔越写越快,全未留意即将要投效的“大仙”已经半天没说话了。
辛景宏低头俯视着他,好似看向世间至毒之物,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厌恶。
灵堂里,那只鳄鱼一直未能得脱牢笼,而芊尘也还活着,她被堵上了嘴,歪倒在地,两眼瞪得大而空洞,由屋外传来亲生父亲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如坠地狱,身体虽是完整的,心却被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