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景宏一滞,随即笑了:“原来燕世叔早已经看穿了我。”
“世叔可不敢当,辛公子若是去参加了会试,你我是同年也说不定。”燕如海并不任他拉近乎,一本正经又道,“正因为认出你来,才知道这份口供不痛不痒,作不得数,你有理由痛恨那冯掌印!”
“我不……”
燕如海不等他否认,已截口道:“你二伯辛刑书也来了,本官自他口中得知国子监的江司业曾是你乡试主考,单独指点过你的学业,江司业被罢黜,你必然代他不平,怎么,还需要本官往下分析么?你有杀人动机,有时间,有能力,至于具体怎么动的手,同伙是什么人,那是你需要招认的部分!”
辛景宏轻拍了两下手,赞道:“好有道理,真叫人无法反驳!”
燕如海忍不住轻瞥了女儿一眼,见她单手托着腮,好似十分无聊地拿指头在古琴的琴徽处划来划去,没得到什么暗示,只好转回去,按原计划继续恐吓对方:“你若不想连累江司业,连累辛家,便老老实实供认你是如何杀人的!”
他心说,谁叫你小子如此怠慢我的女儿,经魁又怎么样,落到我父女俩手里,一样让你吃瘪。
辛景宏眨了眨眼,挪动了一下屁股:“呃,大人,实不相瞒,真相是这样的,小侄想要为朝廷除奸,上船初始就想找个机会除掉那老太监,小侄是懂医的,一见着小昌公公就知道他那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几时了,老太监身旁只他一个服侍的,他一病倒,机会岂不是就来了。所以我就趁着大伙都在三楼商量如何擒龙的工夫,悄悄进了栾仙师女弟子的房间,拿了她一件衣裳,至于为什么偷拿女人衣裳,呃,自是担心作案的时候被人瞧见,到时还可以嫁祸于她。”
“……”燕如海不禁有些傻眼,这和他之前想的不一样啊。
“等到电闪雷鸣,大雨突至,我听见栾仙师的女弟子和甄老大在楼上靠近船尾处说话,而与我住同一层的王达等人都去下面船头了,机会难得,就在外边罩上女人衣裙,悄悄往三楼老太监的住处而去,谁知中途遇见了冯明通,他远远看见我,还当是女冠,追来想要调戏,我就往扶梯角落里一躲,等他追近到处找人,从背后跳出来将他推到江里。跟着我上到三楼,悄悄进了老太监的房间,我……我直接就弄死他好了,为什么还要把他挪到船尾去大卸八块,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编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一脸难受,好似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燕如海第一次见到这等毫无敬畏的小子,之前听他说得煞有其事,微张着嘴,受惊不小,还当案子真的歪打正着破了。
他气结无语,旁边屏风后的韶南却不紧不慢地开口:“凶手这样做,当然是想要做成冯掌印是被恶蛟撕碎的假相,嫁祸给骗子啊,为达成这个目的,他之前已经在大江屯准备了好些日子呢。”
“咦?”辛景宏听声音方才知道燕如海身旁坐着的是个女子。
他下意识想看,被身旁的雷捕头一把按了回去,还不死心,将身子歪到一旁,努力要想瞧瞧对方是什么人。
韶南还是老样子,轻轻摸着琴,把琴身上的纹理都蹭得发亮了,语气带了点讥诮:“计书吏,可以了,叫他画押吧,有这份口供,他就算拒不交待杀人的过程也够定案了。”
“好的,小姐。”
韶南站起身:“恭喜爹爹大案得破,总算不负赵通判所托,等把口供交上去,咱们就可以回县衙了。”
竟是燕如海的女儿,这下辛景宏觉出尴尬来了。
二伯叫他来相亲,没想到还真见着对方姑娘了,这第一次见面又是在这么个情况下。审人的和被审的。
都说最毒妇人心,她不会来真的吧,就因为自己没主动送上门,而是跑去了大江屯,就要置他于死地?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辛景宏只得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无奈道:“你们这是讹上我了啊,说吧,叫我做什么?”
韶南不在乎叫他看到,探头出来拿起父亲面前那份记录:“你在赵通判那里做的这份口供不尽不实,辛刑书怎么没将它摔在你的脸上?”
“我二伯也来了?”辛景宏叫起屈来,“他们就随便找了两个书吏来问我话。”
韶南明白了,辛景宏在船上的身份是假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拆穿,辛刑书只得藏起来不露面,赵曦假装不知情,拖得一时算一时。
“那你把当时船上的情形仔细说说。”韶南示意计航再重新给他录份口供。
小公爷崔绎虽然看不到辛景宏的模样,但听他委委屈屈地由上船讲起,时不时还被韶南打断,不得不细加解释,只想哈哈哈大笑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