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做若无其事,念头却越转越快,从染上绝症到鬼神之说,后背不由地渗出了一层冷汗。
“陈管事进来,其他人先等着。”少顷,崔平自屋里探头出来传令。
陈管事进屋,几个丫鬟鱼贯而出,关上了房门。
崔绎直接交待:“你拿我的帖子,去请梁太医,还有,去崇福观把景善道长悄悄请来。”
陈管事闻言吃惊非小:“小公爷,您可是觉着哪里不舒服?”
“没事,不要大惊小怪,只是刚才午睡做了个怪梦,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陈管事松了口气,按照吩咐赶紧做事。
崔平在旁听得真切,忍不住出主意:“您一准儿是太累了,都说玉能安神,梁王千岁前些日子给您送了件白玉琥,说是满京城再找不着这样的宝贝,被您丢在书房里了,要不小的去拿来?
崔绎并不知道小厮的这个提议会引出什么后事,想到白玉琥那温润剔透的触觉,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第2章喜从天降
靖西平桥镇甜水大街燕家最近好事连连。
先是当家人燕如川给次子结了门好亲事,亲家是隔壁镇上的胡员外。
乡下没那么多讲究,两个年轻人机缘巧合见过几回面,彼此都十分属意,胡家家境殷实,胡员外疼爱女儿,早跟媒人透露,一旦订下婚事,便全力资助女婿读书考取功名。
跟着今年会试结束,春闱张榜,燕家二爷燕如海榜上有名,高中三甲。
可不要觉着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便美中不足,还有人拿之与“如夫人”相提并论。如夫人那是侧室,一辈子矮夫人一头,同进士则不然,不过是上榜的名次稍稍靠后,除了授官时间晚些,品阶上稍稍吃亏,只要铨选得上,进入官场之后并无任何不同。
需知大周朝的会试可是三年一次,每次不过三百余人上榜,全大周想要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又有多少,像燕如海这样经过层层选拔最终跃过龙门的,又何止是万里挑一?
快中午了,一双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流连不去。
燕韶南看天气不错,把父亲的书全都搬到院子里,放在青石板上摊开晾晒,担心被鸟雀拉上粪便,在一旁小心守着,耳听南窗传来伯母苏氏的说话声,不由抿嘴一乐。
“韶南啊,你别赶那两只喜鹊,这可是好兆头,说不准你爹的事今天就有准信了,两只小东西赶着报喜呢。”
若不是屋里还有旁人,韶南定要笑问伯母一声:“您这话可都连着说了三天了,前天因为贵客上门,昨天说是做了个好梦,我爹要做多大的官才能闹出这么多吉兆?”
苏氏贤惠能干,这么些年不但把自己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照顾着小叔子父女,除了人有点啰嗦,真是再没有旁的毛病了。
韶南一早没了亲娘,同伯母很是亲近。
屋里与伯母作伴的是她大儿媳妇的娘家妈杨氏,两家原本就是街坊邻居,处得极好,做了亲之后更是时常走动。
杨氏颇有几分富态,这会儿正帮着亲家纳鞋底,低头笑道:“都说长嫂比母,你这操心了多少年,终于盼得二爷高中了,还不肯消停呢。”
苏氏手里做着活,并不耽误嘴上絮叨:“说实话,他读书考功名我还不怎么担心,那毕竟是凭个人的真本事,选官就不好说了,燕家从祖上就没出过像样的人物,咱们这等黎民百姓一没钱,二没关系,京里的老爷们不会想着咱,肥缺自是轮不着,就是想要个过得去的差事,也得菩萨多保佑才行。这可是关系到他前程命运的大事,我这做嫂子的能不操心吗?正月里我可是在菩萨面前敬了香的,就等着他任命下来,全家人去烧香还愿。”
杨氏笑言:“咱们没有门路,可二爷今非昔比,有那么多一同考上的,同年之间总有投缘的,实在不行,还可以请托县太爷帮忙。”
其实哪有杨氏说的这么简单,燕韶南耳听长辈们闲聊,渐渐敛了笑。
还好靖西离着京城近,春闱张榜之后,父亲在京里碰了几回壁,还能死马当活马医,回家乡来请托熟人跑关系。换作邺州那样的地方,这会儿高中的喜报说不定才刚刚上门。
她听父亲说过,朝廷铨选看中的是门第、师承,以及殿试的策问。名门子弟总是会占到大便宜,而父亲在策问上的表现也极是一般。
这等情况还会天上掉馅饼,也只能是指望菩萨了。
正当女眷们患得患失之际,街门上的铜环响了两声,那对喜鹊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大门被自外边推开。
脚步声响,二爷燕如海迈步走了进来。
韶南连忙迎上前,叫了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