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恕抱她上车,长平挪出半边位置,鼻端不可避免的闻到一股酸臭之气。&ldo;她饿晕了。&rdo;他看着那少女道,&ldo;你觉得好些了吗?&rdo;少女点点头,神情又慌张又有点不敢置信。&ldo;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rdo;&ldo;我……&rdo;少女说了一个字,眼圈就红了,&ldo;我……没有家了。我爹和哥哥都在战乱中死了,我跟姐姐两人相依为命,她被官兵抢走了。我,我不知道该去哪找她……&rdo;又是一个无依人。长平心中怜悯,递了块手帕给她。少女露出羞愧之色,不安的缩了缩身子:&ldo;对不起,我身上脏,弄脏了你们的车子……&rdo;风恕略作思索,道:&ldo;你先休息吧。&rdo;他退出去,关上车门。马车继续不紧不慢的向前走。&ldo;对不起……&rdo;少女还在道歉,长平看出她分明已经疲惫之极,犹自强撑,便道:&ldo;你睡吧。无论有什么打算,都醒来再说。&rdo;少女听到这句话后安心不少,便沉沉睡去。长平看看她的睡容,又看看赶车的风恕‐‐第二个。这是他继她之后救得第二个人。原来不只是她,他看见谁都会出手相救。少女名叫小容,山东人氏,战乱刚起,便跟着姐姐随乡民们一同逃往京城。本指望京城会安全些,谁知也被李自成一举攻破。她姐姐生得貌美,被李自成的手下抢了去,她以锅灰泥巴涂丑了脸,方逃过一劫。才十四岁的年纪,谋生的技能全部不会,如此乱世也根本乞讨不到食物,因此饿倒在了路边。若非他们路过相救,她早已饿死。她醒来后,就睁着一双凄蒙蒙的眼睛道:&ldo;求求你们,收留我好不好?不要赶我走,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这位姐姐的手不太方便,我可以服侍她!&rdo;不知风恕是不是因为听了最后一句话所以最终留下了小容,然而她的确需要人照顾。自小金枝玉叶,连衣服都不会穿,而今失了一只手,更是处处艰辛。天渐黑,马车在路边停下,车上备有干粮,再普通不过的白面馒头,小容吃得津津有味,而长平多少有点食难下咽。她下车,看见风恕坐在一颗树下,赶了一天的车,又席地而坐,但他就是有办法衣不染尘。风恕道:&ldo;我知道你吃不惯,但你最好多少吃一点。&rdo;&ldo;你呢?你不饿吗?&rdo;他垂下眼睛,拿出一只水壶,倒了点水在馒头上,再递给她:&ldo;再尝尝看。&rdo;长平轻咬一口,惊喜出声:&ldo;好甜!你会变戏法?&rdo;风恕望着她,目光变得很深沉,不知道为什么,长平觉得此刻的他看上去很‐‐慈悲。是了,是这种感觉。让她想起小时候跟母后去皇家寺庙进香,白发须眉的高僧在香火烟雾后的脸,每道皱纹都盛溢着对尘世的慈悲。她还记得那个高僧见到她时很惊讶,说道:&ldo;公主与佛很有缘。&rdo;那时候,生活对她来说,是金色的,而今,一夕风雨洗作苍白。柔柔的箫声忽然响起,音律平和淡雅,听入耳中,整颗心也随之静了下来。于是她坐下,静静的听风恕吹箫。这样的晚霞,这样的微风里,红尘俗世都好象变遥远了。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凝固在这一刻,她会不会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地久天长?心中突然一悸,长平回眸,直直的看向风恕,无法解释刚一瞬间的念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踉跄站起,匆匆返回车上,脸色难掩的煞白。&ldo;好好听!&rdo;脆脆的惊叹声及时救了她。她看见小容走近风恕雀跃道,&ldo;恩公,你的箫吹得真好呢!&rdo;风恕一笑,放下了洞箫。&ldo;可以教我吗?&rdo;少女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期盼。然而他却道:&ldo;你不适合。&rdo;小容听了很失望,扁扁嘴巴回来了。对于她的遭拒长平丝毫不觉得意外,风恕看起来脾气很好,但他浑身上下流淌着一种疏离感,与人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完全靠近。她更想问问小柔,为什么她可以这样自然的向风恕提要求,难道她不觉得彼此只是初识相交未深吗?然而一转头间,看见小容脸上流淌的神色,那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便完完全全的将对方视做了天、视做了地,视做了生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