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大舅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边伸手接过了酒杯,一边逗着说:“要不是平时看着你们俩挺可怜的,我这一脚早就把你们的小蛋黄踢出来了。”话音刚落,就把腿一抬。那两个孩子顺势爬起来,更加撒娇起来,拿着绣花手绢托着傻大舅的手,把酒杯里的酒直接灌进了傻大舅的嘴里。傻大舅笑得哈哈的,脖子一仰,一杯酒就见了底。然后他还拧了一下孩子的脸,笑着说:“我这会儿看着,又觉得心疼了。”突然,他想起了往事,就拍着桌子对贾珍说:“昨天我和你伯母吵架了,你知道吗?”贾珍说:“没听说。”傻大舅叹了口气:“都是为了钱这东西!老侄子,你不知道我们邢家的情况。我老太太去世的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她姐妹三个,你伯母是老大。她出嫁的时候,把家里的财产都带过去了。现在你二姨也嫁人了,她们家也挺困难的。你三姨还在家里,家里的开销都是陪房王善保家的人管着。我来要点钱,也不是想要贾家的财产,我们邢家的钱就够我花了。可就是拿不到手,你们就欺负我没钱!”贾珍看他喝醉了,怕外人听了不好,赶紧劝他。
外头尤氏听得一清二楚,偷偷跟银蝶儿她们笑着说:“你们听见没,那是北院大太太的兄弟在抱怨她呢。看,连亲兄弟都这样,这些人有意见也不奇怪了。”正想继续听,那群赶羊的人却停下了,开始要酒喝。有个人好奇地问:“刚才谁惹咱舅太爷生气了?我们没听明白,快说说,咱们评评理。”邢德全就把那俩陪酒小孩没理他的事说了一遍。那人一听,立刻说:“真气人,怪不得舅太爷生气。我问你,舅太爷不过输了几文钱,又没输掉面子,你们怎么就不搭理了?”大家听了一阵笑,邢德全笑得饭都喷了一地,说:“你这家伙,走不动就开始胡闹。”尤氏在外头听着,偷偷啐了一口,骂道:“听听,这帮没脸没皮的小东西!再喝多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花样呢。”说完就进去卸妆准备睡觉。到了四更天,贾珍才散场,去佩凤房里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报告:“西瓜和月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分配给人了。”贾珍就对佩凤说:“你去请奶奶过来分配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忙。”佩凤应了一声就走了,回来跟尤氏一说,就开始分派,让人送出去。过了一会儿,佩凤过去后说:“爷问奶奶今天出不出门?咱们家现在是守孝,中秋节不能过,但今晚可以大家一起应个景。”尤氏说:“我反正不想出门。那边珠大奶奶又病了,琏二奶奶也躺下了,我再不去,家里就更没人了。”佩凤说:“爷说了,奶奶如果出门,无论如何早点回来,让我跟着奶奶一起去。”尤氏回答:“既然这样,那快点吃饭,我好出发。”佩凤说:“爷说早饭在外头吃,让奶奶自己吃。”尤氏问:“今天外头都有谁?”佩凤说:“听说有两个从南京新来的,具体是谁不清楚。”说完这些,吃饭换衣服,尤氏她们还是去了荣府,一直到晚上才回去。
贾珍真的搞了一锅猪肉,一锅羊肉,还弄了一桌子蔬菜水果。在汇芳园的丛绿堂里,他先带着老婆和小妾们吃了个晚饭,然后摆上酒,开始欢欢乐乐地赏月。一到一更,那风儿轻轻,月亮亮堂堂,银河都若隐若现的。贾珍就让佩凤她们四个也坐下,一起猜拳喝酒。喝了一会儿,贾珍喝得有点上头,心情大好,就让人拿了一支紫竹箫来,让佩凤吹箫,文花唱歌。那歌声真是清亮动听,让人心花怒放。唱完一曲,大家又继续喝酒。快到三更的时候,贾珍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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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忙着添衣服、喝茶、换酒杯的时候,突然听到墙角有人长叹一声。大家都听见了,瞬间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贾珍赶紧大声问:“谁在那儿?”连问了几遍,没人应声。尤氏说:“可能是墙外头我们家的人吧。”贾珍说:“胡说八道,这墙周围又没下人住,而且那边还靠着祠堂,怎么可能有人?”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风声,好像从墙上刮过去了。隐约还能听到祠堂里窗户开关的声音,那风真是阴森森的,比刚才更吓人。看看月亮,也变得淡淡的,不像刚才那么亮了。大家都觉得害怕得要命。贾珍也被吓醒了酒,虽然比其他人稍微镇定一点,但心里也是怕得要死,就没心思继续玩了,勉强坐了一会儿就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正是十五号,贾珍带着一群晚辈去祠堂行礼。仔细看了看祠堂,一切正常,没什么怪异的地方。贾珍觉得自己可能是喝醉了幻想出来的,也就没再提这事儿。行完礼后,还是把祠堂的门锁好,关得严严实实的。
吃完晚饭,贾珍夫妻俩就来到了荣府。一进门,就看到贾赦和贾政在贾母的房间里,正和贾母聊着天,开开心心的。贾琏、宝玉、贾环、贾兰都站在地上。贾珍过来后,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就在门边的凳子上坐下了。贾母笑着问:“你那宝兄弟最近射箭怎么样了?”贾珍赶紧站起来,笑着说:“进步了不少,箭法好多了,连弓都拉得更远了。”贾母说:“这样就不错了,别太贪力,小心伤着。”贾珍忙不迭地答应了。贾母又提到:“你昨天送来的月饼很好吃。西瓜外表看着不错,但切开后果然一般。”贾珍陪着笑说:“月饼是请了一个新来的厨子做的,我试过后觉得好吃,才敢送来。西瓜往年都很好,不知道今年怎么就不行了。”贾政猜测:“可能是因为今年雨水太多。”贾母笑着说:“现在月亮已经上来了,咱们去烧香吧。”说着,就起身,扶着宝玉的肩膀,带着大家一起去了园子。
这个时候,园子的正门全都敞开了,还挂着羊角灯。嘉荫堂月台上香火缭绕,蜡烛通明,摆满了瓜果月饼。邢夫人她们已经在里头等了好久。这场景,月亮明亮,彩灯闪烁,人声鼎沸,香烟袅袅,美得简直无法形容。地上铺着柔软的拜毡锦褥,贾母净手点香完毕,大家也都跟着拜了拜。贾母笑着说:“山上赏月最棒了。”就让大家去山上的大花厅,众人听后急忙准备起来。贾母在嘉荫堂里喝茶休息,闲聊几句。
过了一会儿,有人回报:“都准备好了。”贾母才在众人搀扶下上山。王夫人她们担心石头上苔藓滑,建议坐竹椅上去,但贾母说:“每天都打扫,路又宽又平,活动活动筋骨挺好的。”于是贾赦贾政带头,两个老婆婆举着羊角手罩,鸳鸯、琥珀、尤氏等人贴身搀扶,邢夫人她们跟随在后。没走多久就到了山顶,那里有个敞厅,因为位置高,所以叫凸碧山庄。厅前平台上摆好桌椅,还用大围屏隔成两间,桌椅都是圆形的,意味着团圆。贾母坐在中间,左边是贾赦、贾珍、珍琏、贾蓉,右边是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大家围坐一圈,只坐了半桌,下面还有空位。
贾母笑着说:“以前不觉得人少,今天一看,咱们人确实不多,不够热闹。想当年,男女老少三四十人,多热闹啊,现在哪有那么多的人?让女孩们过来坐那边吧。”于是让迎春、探春、惜春三个过来坐在围屏后。贾琏宝玉他们一起站起来,让她们姐妹先坐,然后自己再依次坐下。贾母让人折了一枝桂花,让一个媳妇在屏后击鼓传花:“谁手里接到花,就要喝一杯酒,讲一个笑话。”
就从贾母开始,然后是贾赦,一个接一个地传。鼓声敲了两次,刚好停在了贾政手里,他只好喝了那杯酒。那些兄弟姐妹们都在偷偷拉拉扯扯,暗中捏一把,都笑眯眯地心里琢磨,想听听这回是什么笑话。贾政看贾母那么开心,只得顺着老太太的意思。他刚想说,贾母又笑了:“要是说的笑话没让人笑,那还得罚哦。”贾政也笑着说:“就一个,要是不笑,我也认罚。”贾母就说:“那你赶紧说吧。”贾政就说了:“有个人最怕他老婆了,”刚说到这儿,大家都笑了,因为平时没听过贾政这么说话。贾母笑着说:“这笑话肯定不错。”贾政笑着说:“那老太太先喝一杯。”贾母说:“行啊。”贾赦赶紧拿起杯子,贾政拿起酒壶,倒了一杯。贾赦又把杯子递给贾政,站在一边。贾政双手捧着酒杯,放到贾母面前,贾母喝了一小口。贾赦和贾政就回到原来的位置。
然后贾政这么一说:“这家伙是个典型怕老婆的主,连多迈出一步的胆量都没有。偏偏那天是八月十五,他上街买东西,碰上了几个熟人,硬是把他拽家里喝酒去了。喝大了,就在人家那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肠子都悔青了,只能回家去赔罪。他老婆那时候正在洗脚,就说了:‘既然这样,你给我舔舔就算了。’这男人没办法,只能照做,结果差点吐出来。他老婆一生气,就要打他,说他:‘你这么轻浮!’吓得他赶紧跪下求饶:‘不是老婆的脚臭,是因为昨天喝多了黄酒,还吃了月饼馅,所以今天嘴里有点酸。’”这一说,贾母和大家都笑了。贾政赶紧又给贾母斟了一杯酒。贾母笑着说:“既然这样,快让人拿烧酒来,别让有媳妇的人受罪了。”大家又都笑了。只有贾琏和宝玉没敢大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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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开始击鼓,从贾政开始,嘿,刚好停在了宝玉那儿。宝玉一见贾政在那儿坐着,早就紧张得像只小兔子,结果鼓声还停在他手上。他心里琢磨:“讲笑话,讲砸了说我不行;讲好了又说我只会贫嘴,正经的不行。哎,我还是不说了吧。”站起来就说:“我讲不来,换个玩法成吗?”贾政说:“既然这样,那就来个‘秋’字,现场作首诗。作得好有赏,不好明天有你好看的!”贾母忙不迭地问:“这不是好好玩儿吗,怎么又做起诗来了?”贾政陪着笑说:“他行。”贾母一听:“那就作吧,快让人拿纸笔来。”贾政还特意交代:“别用那些‘水’啊‘晶’啊‘冰’啊‘玉’啊之类的俗套词,要用点心,看看你这几年的感悟。”
宝玉一听,嘿,正中下怀,当下就构思了四句诗,挥笔一写,递给贾政看。贾政瞥了一眼,微微点头,没说话。贾母一看这架势,知道诗应该不错,就问:“怎么样啊?”贾政想讨贾母欢心,就说:“这确实是难为他了,就是不肯用心读书,所以词句还不够雅致。”贾母说:“行啦,行啦,该奖励,以后要更上心。”贾政点头称是,然后回头对一个老嬷嬷说:“去,让人把我在海南带来的扇子拿来,给宝玉两把。”宝玉忙不迭地磕了个头,又坐回去继续玩儿。
贾兰一看宝玉得了奖励,他赶紧起身,也来一首诗,给贾政大大方方地递过去。贾政一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一高兴,他就把诗拿去给贾母听,贾母听后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急忙让贾政给贾兰奖赏。大家又坐回原位,接着继续玩儿。
这次贾赦喝了几杯酒,就开始讲笑话。他说:“有个人特别孝顺,他娘生病了,看遍了医生都不好,后来找个针灸的老婆子。这老婆子其实不懂医术,瞎说是因为心火,扎一针就能好。孝顺儿子一听急了,心想‘心见铁就死,怎么可以扎针呢?’老婆子却说‘别针心,扎肋条就行。’儿子又问‘肋条离心脏那么远,怎么管用啊?’老婆子回答‘没事,你不懂,这世上偏心的父母多的是。’大家听了都笑得不行。贾母也喝了点酒,笑着说‘我也让这老婆子扎一针就好了。’贾赦一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怕贾母误会,赶紧起身笑着给贾母敬酒,转移话题。”
贾母也不想再提这事儿,就让大家继续玩。没想到这花儿最后落到了贾环手里。贾环最近读书有点进步,也对外面的事情感兴趣。今天看到宝玉写诗得了奖,他心里痒痒的,但因为有贾政在,不敢乱来。这下花儿正好在他手里,他就赶紧要了纸笔,刷刷写了一首诗,递给贾政。贾政一看,心里觉得有点惊讶,但诗里明显透露出不想读书的意思,就不高兴地说:“真是亲兄弟啊:说话写诗,都是一路货色。古人有个‘二难’,你们俩也可以叫‘二难’了。不过这个‘难’字不是那个意思,应该是‘难以教训’的‘难’字才对。哥哥已经公开宣称自己是温飞卿,现在弟弟又自称是曹唐再世了。”大家听了一阵爆笑。
贾赦说道:“给我看看这诗!”一看后,连连叫好,“这诗真有股子豪气!咱们这样的人家,哪用得着熬夜苦读啊,稍微读点书,比别人懂那么一点点,能当官就成,何必累死累活,读成个书呆子呢?我就喜欢他这诗,有我们侯门的派头!”说着,转头让人把自己的一大堆宝贝拿来赏给他。又拍拍贾环的脑袋,笑哈哈地说:“以后就这么干,这世袭的官位跑不了你的了。”贾政一听,忙劝道:“他这不过是胡闹,哪能就这么定后事啊?”说着,倒了杯酒,又玩了一会儿酒令。贾母见状,便说:“你们去吧,外头还有那么多客人等着呢,别怠慢了。再说,现在都二更了,你们散了,也让姑娘们多玩会儿,好好休息休息。”贾政他们听了,才停下酒令,起身和大家一起喝了一杯酒,然后带着一群晚辈出去了。想知道后事如何,还得看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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