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猜过宋扶熙会在做什么。
最有可能的,便是一朝鸡犬升天,在寝殿内关起门来,大吃大喝,好不自在。
但他万万不曾料到,宋扶熙竟在捣药。
没错,她的确是在捣药。
雪白的柔荑握着?药臼,认真而专注的,将捣钵内的药草一点一点的碾碎。
而春桃则是在旁伺候,时不时的递上一味药草。
为了捣药方便,她还以襻膊系起衣袖,更显得她的柳腰不足一握。
不同于在养心堂朴素的衣着,今日她着一身淡粉色对襟宫装,如绸缎般柔顺的乌黑墨发挽了个盘龙髻,只以一支镂空梅花玉簪点缀。
面上未施多少粉黛,却依旧眉若春山,眼似秋水,顾盼流转,自带娇媚,入骨三分。
安安静静的,似是一幅水墨画翩翩展开,一时之间,竟是叫人不舍打搅这一份恬静。
春桃在又递上一味药草后,不由劝道:“姑娘,已经酉时了,您先用了晚膳,再继续做膏药吧,您身子本便未痊愈,可莫要又累倒了。”
宋扶熙手上的动作未停,语气柔和:“无碍,只剩一点儿了,你下去用膳吧。”
春桃刚想再说什么,余光瞧见了谢祁,吓得便要跪下行礼。
但在她有所动作前,谢祁只动了动手指,示意她不必出声退下。
认真捣药的小娘子像是毫无察觉,头也未曾抬一下,只伸出了一只柔荑,摊开,掌心柔软而白皙,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
谢祁自然不知晓她想要什么药草,却难得有了些兴致,随意捡了一味,放置她的掌心。
宋扶熙接过,本要丢到捣钵内,忽的瞧见这并不是她想要的药草,微微蹙了黛眉,语气带着些许娇嗔。
“这冰肌膏都做过多少次了,还会出错,春桃你也太笨了,罚你今日少吃一碗饭。”
却未等来春桃的嗓音,反而是响起一道清冷的男音:“好大的胆子,竟敢骂孤笨。”
小娘子像是惊到了,骤然回首,澄澈如明镜的美眸,倏然睁得圆滚滚的,满目尽是诧异。
回神之际,这才忙起身行礼。
“妾身参见殿下,不知殿下驾临,妾身罪该万死!”
谢祁也没扶她,只单手负于身后,长身而立,居高临下的望着跪于跟前,怯生生行礼的小娘子。
“你懂医术?”
谢祁的嗓音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宋扶熙乖顺的回话:“妾身不懂,只是这冰肌膏乃是妾身祖传的手艺,是妾身的小娘传授于妾身,妾身愚笨,只会做这个,旁的便是不知了。”
“冰肌膏,做什么用?”
小娘子像是谈到了自己喜欢的事物,神情不再像方才那般谨慎小心,眸波流动,像是一只小兔般生动灵活,甚至还小幅度的比划着介绍。
“冰肌膏有很多用处的,可以活血化瘀,还能美白肌肤,亦能淡化疤痕,只需要涂上一点点,便能达到很不错的功效。”
“妾身儿时不懂事,调皮摔伤的时候,妾身的小娘都会将妾身抱在怀里,涂上这膏药,不过一晚便能好得七七八八了。”
只是说着,宋扶熙的小表情又有些懊恼,“但是妾身愚笨,小娘教了许久,却只学了皮毛,做的冰肌膏的功效,也远不及小娘做的。”
宋扶熙一口气说了许多,而在她说话的过程中,谢祁竟是出奇的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直到宋扶熙自己意识到似乎都是她在说话,才察觉到失礼了,忙收起了灵动的小表情,乖觉的垂下首。
“殿下恕罪,妾身失言了。”
谢祁不说好,却也没说不好,只是以单手托起捣钵,打量了两眼。
“这不便是祛痕膏,东宫最不缺的便是这些东西。”
对于谢祁的不入眼,宋扶熙似是有些不悦的咬咬齿贝,“殿下金尊玉贵,自是不缺这些物什,但这小小的冰肌膏于妾身而言,却是能救命的。”
“妾身只有它,也只能用得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