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安年岁小,过了今夜便是虚虚七岁,入寺至今近一个年头,依旧没能全然习惯师父师兄们的沉默寡言,而寺里上上下下,除了时常过来的饮花,也没人能同他讲这样多的话,故此对她的存在又爱又恨。
饮花姐姐,听师兄们说你往年都来得可早,是等着开席的那个,怎的今日这样迟?
好啊,编排起我来了!饮花作势揪他的耳朵,还不是给你们挣香火钱去了。
寂安哎哟哎哟地叫唤,怀里忽被人丢了一袋银钱。
饮花收了手,嫌弃道:给你们添些菜,年三十还吃得这样寡淡,真不知平日里捐的香油钱被哪只老鼠衔去了。
寂安红着脸躬身道:多谢施主。
说完一溜烟跑去了大殿,约莫是去将香油钱存进功德箱。
饮花笑笑,转身见主持、监院等人方才出来,敛神恭敬道:湛空师父,湛净师父,湛济师父。
湛济最先冷嗤一声,被监院湛净止住:欸,师弟,莫要如此。
哼,妖女。
饮花倒没放在心上,寂行这师叔见着她便吹胡子瞪眼,哪天给了好脸色才奇怪。
湛净倒对她很是温和,饮花道:无妨,多谢监院。
一直没说话的湛空总算缓缓开口:近来如何?
谢住持关切,一切都好。
好便好,可是就要一十有七了?
正是。
湛空点点头,吩咐道:若是夜里要下山,行路小心些。
饮花应下,他们才一同离去。
湛空半佝偻着身子行路缓缓,人看着更年迈了些。
他赐她名,赐她随时可来的居所,赐她不那么遵守寺规的特权,某些程度上来说,比山下的家人或许更像家人。
饮花想了想,追上前同他道:住持除夕喜乐,平安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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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这几位,饮花径直去了寂行禅房。
旁人休息便是休息,他不知是有多爱当和尚,眼下又在诵经。
另一只蒲团依旧待在老地方,饮花自觉过去坐下,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比先前给寂安的那个要更鼓囊,塞进了他怀中。
诵经声停下,寂行侧头望她,又望望怀里。
饮花说:压岁钱。
寂行将它放在桌上:拿回去,自己留着。
不要,饮花摇头道,我银子多得很。
寂行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一盏孤灯,对影两人,寂行一篇楞严经念完,身旁那人已经困倦睡去。
只是人没伏在桌上,倒是倚上了他的肩膀。
肩上正沉,寂行侧侧垂首,垂下的眼睫将眸子遮住。
这经文,总归念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