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渠不接他话,摆了下手:应城那边,轻骑兵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拉出来的?
白源一顿。
岳渠当时来不及反应,现在还后怕的脊骨疼,磨牙道:老子就这么些家底!想着若今日殉国,留给你们的棺材本,竟也真敢带出来?!
若不是轻骑兵及时出城,在应城牵制住那一支铁浮屠,如今才是真要大家一起殉国。
白源低声道:岳帅用兵稳妥,未免太保守了些。
岳渠万万想不到他竟还顶嘴,浓眉一跳,撑坐起来:你
带轻骑兵出城牵制的,是京城来得那两个年轻人之一。
白源道:岳帅看,他领兵征战如何?
岳渠不知白源为何忽然问起这个,皱紧了眉,半晌才含糊道:打得不错比那群废物强得多。
白源:只是不错?
岳渠一阵恼火:你有完没完?便不爱与你这咬文嚼字的书呆子说话!
那等局面之下,要带着一群半残不残的轻骑兵直面最精锐的铁浮屠,牢牢牵制得对面分身乏术,拖延到援兵来救,又岂止是打得不错。
岳渠自然明白,只是到底拉不下脸,偏偏这不识趣的书生今日又犯了轴,竟还要一再追问。
岳渠压了压火气,瞪了不知在想什么的白源:打得好!若不是他,如今便一起死透在这云州城下了,我难道不知?!你也说了那是个年轻人,叫我如何好去跟他道谢?查一查是哪家有出息的后生,来日去拜会他府上父母长辈,送个礼还个人情
白源低声道:他府上,已没有可拜会的父母长辈了。
岳渠一愣,看他半晌,慢慢皱紧了眉头。
两人都半晌不再开口,边上终于有将军忍不住,低声求道:岳帅,问问搬救兵那
岳渠一眼睛瞪过去。
他平日里便积威颇深,那将军本能闭上嘴,却只忍了一瞬,便咬牙跪倒:岳帅求您了!问一问,问问搬救兵的那位将军
风卷帐帘,帐内随着这一句话,竟格外反常地寂静下来。
主帅伤重军心不稳,自然该来探伤。可朔方军这些年的仗打下来,人人身上等闲十来处刀伤箭疤,狼毒箭虽然凶猛,好在没射中要害,救治及时,也不会伤及性命。
各营各直的将军不约而同挤过来,急着要弄清楚的,不止有主帅的伤势。
岳渠皱紧了眉,反常的没有斥责喝骂,视线深了深,落在帐口透进来的月色上。
搬救兵来的将军。
三支白羽箭、一席亮银甲,单人独骑就能力挽狂澜的将军。
非是我不问。
岳渠静了良久,视线落回白源身上:我若问了,要他怎么答?若他说不是,你们认错了,你们可受得住?
那将军打了个颤,怔忡良久,深埋下头。
无论是不是那臭小子回来了
岳渠低语半句,忽然笑了一声:既然没人来找你们,说明现在还不是云麾将军该出面的时候。
此前白源送来的消息,说来的那两人一个是宫中皇子、一个是禁军将军,来云州城是同庞家人见面,共谋大事的。
如今朔方军几乎尽数扎在城外,只要这两个身份还在,云州城门就不敢关。
只要这两个身份在,庞辖那里就掀不起风浪,应城里封着的襄王所部与金兵就会始终惊疑猜测,惶惶不可终日。
将军们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实在忍不住,此时个个低了头,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