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云州城自古叫云中,战国时赵武灵王行胡服骑射,向北拓疆,疆至河套而云中城生。
历朝历代,云中、雁门都是边境屯兵的重镇。
朔方军不入应城,驻扎在云州这几年,固守着疆土的最北端,与西夏和辽人常年对峙,已渐渐同云州城守军百姓融在一处。
边城人杂,最容易混进各路眼线密探。城门守军正逐个排查文牒路引,看见辆徐徐走过来的马车,伸手拦住:何方来的,名字,来云州做什么?
汴梁来。
景谏早打点妥当,客客气气拿出众人的路引:同旧友有约,来云州拜会故人。
守军皱了皱眉,抬头仔细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车队。
这些年北疆战乱频频,敢来云州的人已少了许多。也有京中来的,十个有九个都是两地倒腾货物的商贾马贩。
富贵险中求,世道越乱,这一份利润便越可观。故而纵然冒着卷进战乱丧命的风险,也总有人来做。
由那安逸的京城千里迢迢过来,特地走亲访友的,却头一回见。
守军听出他的汴梁口音,仔细核对了路引,逐个对照盘查:乱成这样,有法子的都往京城跑,你们倒不远万里往这来,什么朋友这般要紧?
景谏道:生死之交。
守军一愣,握了一沓路引抬头看他。
景谏压了心中念头,不动声色低头道:若核准过了,还请辛苦,将路引用印
少将军说要乔装入城,不能引人怀疑,不能叫人认出原本身份。谁若被揪出来了,便要绕着云州城跑整整十圈。
如今云州城中处处可见朔方军,景谏远离军中数年,被认出来的可能还小些。
刀疤等人去岁入冬时才走,此时回来,纵然特意乔装易容过,若被抓着挨个盘问,也免不得要露馅。
景谏牵制着城门守军,不着痕迹,将身后的车队侍从挡了挡。
看你斯斯文文,不像江湖人,也不像从军的,倒像个教书先生。
守军将路引拿去用印,顺口问道:如何竟还跟人结了生死之交?
景谏无奈,笑了笑:教书先生便不能从军了?
你也从过军?
守军有些诧异,抬了头,上下仔细打量他:给人当师爷的?
景谏摇摇头:养兔子的。
原来是做饭的伙头兵。
守军失笑,却又旋即正色,拍了拍他的肩:菜刀也是刀,从过军就是好样的,来这云州城就算是自己人了。
日复一日死死扛着西夏的铁骑,云州城与朔方军早连在一处,少年长大了便去从军,扛不动枪、打不动仗的老兵退下来,城中百姓日子过得再紧,也会设法凑钱接济供养。
千疮百孔的边城,伤痕累累的铁军,打断骨头连着筋,再难分得清楚。
守军用力按按景谏肩膀,不再多问,又看了看引着黑马的萧朔:他年纪这般轻,也从过军?
是我家少主人,如今在京中禁军供职。
景谏静了一刻,慢慢道:此番来云州城,是替父履约,来接故人回乡。
守军怔了怔,又看了一眼萧朔。
好。
守军笑道:这些年,朔方军已被忘了个干净哪个若能叫接回去,好生享福过安稳日子,走了八辈子大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