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申时时分,景阑又来了,这一次未曾披着简陋的蓑笠,只穿着朱槿袍服,摇晃着高高束起的马尾,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甚至还如以往纨绔子的模样唤了一声:“老板娘,将你这金银斋的宝贝都拿出来。”
乔绾只默默地瞪着他,此刻终于知晓,监视黎国馆驿的禁军前日便撤了。
倚翠见到景阑同样讶异万分,想来也想到了当年在陵京的日子,眼圈有些红。
景阑沿着上一次未曾说完的陵京事,又一次说了起来。
乔绾便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直到最后,景阑沉默了几息,轻声道:“乔绾,我后日便离开了。”
乔绾怔了怔,笑着应了一声:“嗯。”
景阑望着她的笑,喝了口茶站起身,身后藏在马尾中的红玉珠子晃动着,一如往常:“没良心。”
说着,摆摆手走了出去。
乔绾望着他的背影,许久垂眸笑了一声。
也许真的没良心吧。
听着陵京的故事,她反而更能安心再不归去了。
因为四年后的陵京,是真的再也没有长乐公主的影子了。
这晚乔绾回去得晚了些,不知为何,药熏完躺在床榻上时,刚从冰室出来,本该浑身冰凉,可今夜却额头发热,甚至手臂与颈间奇痒无比。
夜深时,更是浑身烫人,意识也有些恍惚。
乔绾想到小厮的话,隐隐察觉到自己许是吹了杨絮之故,发风疹了。
绿罗为她换了好几方沾了冰水的帕子,皆不顶用,最终绿罗急得眼睛一红:“奴婢去找太子殿下……”
“不准!”乔绾飞快呵止了她,强撑着意识道,“他又不是大夫,找他有何用?”
既然他不想见她,她也不会自讨没趣。
“安仁堂夜间也会开着,你从后门出去,去请大夫!”
绿罗为难片刻,最终道:“是。”
慕迟这几日心情格外不好。
满朝文武皆战战兢兢,唯恐哪里惹到这位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
司礼行事也小心了许多,平日里与他交好的那几位将军私下偷偷问他:“殿下这段时日怎么了?”
司礼苦笑一声,他倒是能猜到因为谁,却也不敢妄议公子私事,只能给对方一抹无奈的目光。
今夜提审殿前太尉,也是李慕玄在朝堂之上最后的亲信。
从大理寺出来,司礼便给慕迟递上一方绢帕。
慕迟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并不脏的手,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停在府邸门口,他孤身在偏院门口站了许久,定定看着里面的烛火,而后转身去了书房,全程未曾开口说过一个字。
司礼想到这几日公子鲜少休息的模样,在心底轻叹一声,刚要跟上前去,却蓦地见到后院两道人影偷偷摸摸地朝后门走去。
“谁?”司礼飞身上前。
绿罗惊了一跳,看清来人时忙行礼道:“司总管,这是安仁堂的李大夫,奴婢正要送人离开。”
司礼看着后方男子身上背的药匣,想来大抵是后院的下人生了病,才会请来坊间大夫,刚要摆手放行,下刻莫名多问了一嘴:“谁人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