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认输不会死,但有人死也不认输,比如欧家那两位兄弟。
欧子川前脚被老管家带去客房候着,后脚就趁着老管家离开,只留小厮照管他时,尿遁了。
为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连着斯文也不要了,掀开长袍,顺着茅房的窗户跳出,一路溜小道,往云王府后花园的梅林摸去。
这几日来,欧子川也在云王府混了脸熟路熟,云王府上下几乎都知道他是永林伯家的二公子,为了在云王府‘受教’的弟弟欧子嘉而来,路上偶尔遇到几个小厮,他也能应付自如,婉缓过去。
等着他好不容易摸进梅林时,他那个被罚跪在梅亭外面的混帐弟弟,刚好想出自救的办法。
有句高人说得好:装b只能维持一瞬间,不要脸那才是永恒的长久。
会装b,更会不要脸的欧子嘉,在长乐含笑接过李荣享那杯醉酒茶时,忽然脑内灵光一闪,竟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要拜师。
拜师,绝对是一门高深的人文艺术,从古到今讲的都是‘师同父’,足可见师父之于弟子的重要地位。
像欧子嘉这样系出爵门的子弟,自然是幼时就有延请名师的,但能陪着欧子嘉一路走到底的师父,那是一个没有。
说起来,这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
欧子嘉觉得他原先的师父都不配为他的师父,他以前并不觉得有没有师父有什么不同,但今时今地,他觉得有个罩得住的师父,还是很有必要的啊。
一般的师父当然不行,所以他要找个不一般的师父来,比如:‘师同母’。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是他爹永林伯自幼在他耳边念念叨叨的兵法中的一句。
他少时嫌烦,没少顶撞过他爹,他爹教的兵法也学得不甚认真,七窍只开了六窍的样子,背东不背西的。
如今,他遇到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步时,总算记起他爹当年的教诲了。
必须攻其不备,必须出其不意!
欧子嘉也管不得他如果不遵守云王爷的要求不继续跪着装‘傻神’会是什么下场,也不管已经跪得酸麻的双腿,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铛之势,冲向了梅亭中坐着的长乐。
这时的长乐刚刚接过李荣享递来的醉茶,还未及饮上一口,双手持茶杯,婉转眉眼、盈盈含笑地看李荣享,“谢过先生”的话才吐出口,就不妨一个巨大的草包球向她滚来。
李荣享绝非图有虚名之人,更不是绣花枕头,只会琴棋书画、烹茶煮酒。在那个巨大的草包球冲着长乐而来时,他因与长乐所站位置是侧相对,眼角余光一下子扫到,更别提听到那草包球扑来时带出的呼呼风声。
李荣享儿时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正经是扎实地学过武的,要不是后来发生变故,身体拖坏了,他也不会变了法子,另改门路的。
他腿上功夫尤其见长,又兼生得腿长肌健,哪怕受着季节影响有些时日没有练过,一脚踢出去,姿势优美兼具攻击力,把那个扑向长乐的草包球踢出了梅亭,还顺着亭口那条光滑的坡路滚出去老远。
话说一溜偷偷摸摸,历经艰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摸到梅林的欧子川,前脚踏进梅林,后脚就被一个不知哪飞来的巨大人肉草包球撞了一个好惨,整个人反应不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呦我的妈,作孽啊!’,两声共鸣引起同一个回响。
长乐忽遭如此变故,虽有些惊吓,却也不至于怕到何种程度,怎么说她也是走过一世的,还能有什么惨状比前一世更能惊到她的。
但是,惊吓这种东西就像小孩子摔倒,没有大人的时候总是会很快爬起,扑拉扑拉继续玩闹了,若有大人在……,怎么也得装上一装,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长乐拿着手帕捂住胸口,一张粉白小脸立刻又白了白,整个人娇滴柔弱,腿脚却很快地闪到李荣享身边,她之前离着李荣享就不远,这一下子更近了。
李荣享踹完草包球,转头去看他身后的长乐时,就见长乐白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因着害怕瞪大的一双眼睛,满满写着无助,浅粉的唇抿在一起,有着一抹掘强,还有更多的依赖,正深深地凝望着他呢。在他回过头时,轻轻福身,颤颤的声音,“谢谢先生了,若没先生,长乐该如何自处?”
李荣享的心头一动,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后退,再次拉开了与长乐的距离,他抱拳施以俯身大礼还了长乐,本想说一句‘都是应该的’却终于没有说出话来。
在长乐殷殷切切的注视下,李荣享又往后拉开了一大步,几乎退到刚收了笛子的杨易宁身边了
明明只是两步,长乐却从中看到更远的距离,她已经尽量让自己小心翼翼,却还是惊吓到了李荣享。
罢了,欲速则不达,水到渠自成,还是要慢慢来的。
欧子嘉化身草包球热情扑向长乐时,杨易宁刚好吹罢一曲,正要收笛往云王爷身边去,与云王爷讨论笛谱中的精华。
他的步子还没动,欧子嘉先动了。等他反应过来去护长乐时,李荣享又一脚把欧子嘉型草包球踢开了,这一切都是电光火石。
他能看到的只有长乐与李荣享之间那奇怪的举动带出的奇怪气氛,就如在云王府大门口一般,总有什么暗涌着,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涌着什么,明明哪里都不对,看着却又哪里都对的。
被亲哥接住的草包球欧子嘉,根本没看清楚他压得人是他自己的二哥,他在能爬起来后,又再一次化成球,向梅亭冲去。
这时的他,已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把拜长乐当老师,做成孤注一掷、以至于可以影响一生的决定了。
这个师,必须拜,必须拜成。
“长乐郡主,长乐姐姐,长乐姑奶奶,我想拜您为师,请您收下我为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