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菲儿认得出来,那刺客手中所握的匕首,与她怀中的那一把,几乎一模一样。
让她感到诧异的是,面对来袭的敌人,莫降并未作出任何反应,没有任何应对之策,只是站在那里——可明显的,他已经察觉到了那刺客的逼近,而且还对那刺客似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那刺客像一道黑se的闪电般从高台上跃下,转瞬便到了莫降的身前,眼看他手中的利刃就要没入莫降的咽喉,可他忽然收手,停在莫降身前。
这突如其来的停顿,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凝结于此的杀机忽然消散,无影无踪,似乎这锐利如电的一击,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你的匕首呢?”那刺客蒙着脸,只是露出一双如墨的眸子——那双眸子的颜se和形状,都与莫降的十分相像,不,不只是眸子,此刻,二人相视而立,对比之下,二人身高、身形都极为相近,若是只看背影的话,此人绝对可以以假乱真冒充莫降,想来,这也是朱巨为这场大戏起名字叫《真假汉皇》的原因之一吧……
“暂时由别人保管着。”莫降耸耸肩笑笑,似乎早就知道对方要问这个问题。
“是谁?”那刺客森然问道。
“这个问题很重要么?”莫降笑着反问。
“当然很重要!”那人上前一步,盯着莫降的双眼说道:“当年,你我二人的师尊立下赌约,赌是持有‘刺鞑’的你会胜利,还是握着‘杀虏’的我会笑到最后,如今胜负未分,你怎能将关系你我命运的匕首赠与他人保管?!”
“笑话!刺鞑只是一柄匕首而已,又岂能等同于我的命运?”莫降撇撇嘴一笑道:“况且,当ri师尊对我说明他与他的师弟所做的赌注之后,我当时就不曾同意参加这次毫无意义的赌博,也毫无兴趣成为两个赌鬼手中碰撞的斗棋……”
“可是,你接受了‘刺鞑’……”
“我接受刺鞑,只是因为它很锋利、削铁如泥。”莫降笑着说,“而且当时我与师尊分别在即,只当那匕首是个纪念,是个防身之物而已,我从未拿它当过那次赌博的信物……”
这时,朱巨忍不住插话道:“黑右车,我们要尽快完成黑将交付的任务才是啊。至于那个赌约,很重要么?”
原来,那刺客在组织中的地位,是与莫降对等的黑车,二人俱是有“一车十子寒”之称的杀伤力最强的棋子。
黑右车闻言,抬头望望远处。或许是因为地形的关系,郾城的城郭轮廓落在地平线的尽头,露出小半个影像,黑se的城影一动不动,没有一点生机,死气沉沉的像一座荒城。
“若是现在将他们制服,便不能完美的完成黑将大人的命令——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凡事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等时机成熟,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出手。”黑右车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至于那个赌约么,它自然是很重要的——因为师伯和师尊所立赌约的赌注,是整个天下!”
“喂喂!”文逸忍不住插话道:“这种无稽之谈你也会信?我宁愿相信,那只不过是两个老家伙喝多了胡言乱语、吹吹牛皮的醉话罢了!以天下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以江山社稷为胜负彩头的对局,只会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在现实当中,怎么可能有如此夸张的生活?”
“有些事,总要你相信,才会成为现实。”黑右车看看文逸,知道此人极为博学,甚至就连狂夫子也敬他几分,这也让他有了狂傲的资本,所以他才敢当众称呼狂夫子以及他的师弟明礼子为“两个老家伙”。
“文跛子,这个家伙就交给我来解决,你还是尽快将那个侏儒和白面书生从高台上拉下来。”莫降说着,也回身望了望郾城方向,目光中隐有忧虑和焦急。
朱巨虽然将莫降的全部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却始终不相信对方已经看穿了他的计划,他相信自己并未露出任何破绽来,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也就只有方才“黑右马”的一番话,稍稍涉及到这次计划的内幕,可黑右马的话说得极为含糊,就算文逸等人再聪明再狡猾,也不可能从那模棱两可的话语中推测出他们真正的计划……
“黑右士。”也不知是不是莫降的催促起了作用,文逸总算是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与朱巨谈起正事来,“我与黑将早就定下君子协定,年底之前,会将莫降带到总坛——我相信,黑将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断不会出尔反尔,半路截杀我们……”
“黑右马,你该知道,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人,是你们!”朱巨冷声道:“黑将当初传达给你的命令,是要你配合黑左马,抓捕犯下严重错误,违背组织盟规的黑左车,而后押解其前往总坛受审!同时,黑将对黑左车到达总坛的时间做了详细的规定,并且也曾说明,要暂时废掉黑左车的武功——可是呢?黑右马你却对黑将的命令阳奉yin违,非但鼓动原纺河山寨主徐狂客劫走了莫降……”
“黑右士,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文逸义正言辞的说道:“难道黑卒回到总坛之后,没有跟黑将说清楚那一ri的情景?说什么是我鼓动徐狂客劫走了莫降,你们手中可有证据?当时我已知道莫降身中剧毒,唯有黑将手中才有解药,怎么会将他救走害他不能按时抵达总坛?那岂不是害了他的xing命?”
“黑右马,你休要在这里狡辩了!”朱巨显然不相信文逸的辩白,冷声道:“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你与莫降、韩菲儿已经背叛了诸子之盟,你们非但在培养忠于自己的势力,还想收拾天下民心,想要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有所作为……”
“试问!”文逸高声喝断了朱巨的话,“诸子之盟盟规中,可有禁止诸子之盟成员培养自我势力的条例?可有禁止诸子之盟成员服务天下苍生积攒人望的盟规?诸子之盟诞生于华夏文明难以为继的艰难时刻,也是神州大地最黑暗的时刻!当时成立诸子之盟的先辈们,恨不得有一大批忠诚的信徒,忠诚于华夏诸子文明;恨不得以延续华夏文明为己任的诸子之盟尽收天下人心,拥有无数的拥趸——我们今ri所做种种行为,都是当ri前辈们想要做而没有条件去做的事!这又有什么不对?又违反了哪一条盟规?”
“文逸,我承认我说不过你,我也承认你善辩。”朱巨冷笑着点头道:“可是,黑将才是现在诸子之盟的首领,他的话才是我们这些下属必须遵从的真理——乱世即将到来,我们诸子之盟自然是需要人望和拥趸的,但是,所有的人心,必须指向黑将一人,黑将是他们在乱世唯一可供效忠的对象!黑将曾经说过,诸子之盟受尽了分裂的苦,他也再不允许盟中各个派别继续分裂下去,为了诸子之盟的未来,我们必须放下门派间的成见……”
“够了!”文逸忍不住喝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就骗骗那些新近才入盟的人吧!黑将那些命令,只是要将诸子之盟变成他的一言堂!他要做诸子之盟的帝王!他要做华夏文明的教主!我文逸虽然不才,但也知道,我华夏文明之所以能传承这么多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的博大和包容,允许各种思chao的碰撞,碰撞而出的火花和激情,才是保证华夏文明历久弥新的最根本原因!一旦这文明成为替某一家一言服务的工具,那么华夏文明也就失去了她的勃勃生机,当初先辈们冒死创建的诸子之盟,也就变了质,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任凭你怎样说,任凭你说的多么有理。”朱巨冷笑一声道:“但只要你的想法与黑将的想法相悖,便是违背真理的谬论!如果你们再执迷不悟,那么也就只能做诸子之盟的敌人,我也只好执行黑将的命令,清理门户!”
“说到底,黑将还是要做取代黄金族人的ducai者,他还是容不得其他任何与之相左的思想。”文逸慨然一叹道:“饶是如此,我仍是不会宣称自己是诸子之盟的叛徒——这就好比,有黄金族人暂时成为了神州大地的主人,将这里搞的乌烟瘴气,作为华夏子孙,我也不会离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也不会叛离这里!错的只是这片土地上僭越的伪主,而不是神州大地!我在她最需要治愈的时候离开,怎能称得上是华夏儿郎?!”
“黑右马,有你这一番话,就足以判定你背叛诸子之盟了!”朱巨yin沉的笑道,像是抓住了确凿的证据,“你的意思是,黑将玷污了诸子之盟的神圣,他不配做这里的主人,你不会宣称自己是个叛徒,是因为你要将黑将赶走,用他的失败证明,错的人是黑将……”
“随你怎样想好了。”文逸冷冷的说:“我只是不想与诸子之盟公开为敌,并不代表我不会对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出手,我希望的是,在尽量不破坏你我关系的情况下,我们各做出一些让步,你终止这场荒诞的折子戏,我可以保证,ri后低调行事,不再用汉皇之血的名号与黑将争抢人望……”
“哈哈!你以为我会相信?”朱巨冷笑道:“况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样,你们已经犯下了过错,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