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蒙哥马利尽管老派,却不可能说&ldo;战争让女人走开&rdo;,在他当年率领的英国军队里,就存在着大量的担任后勤、救护和通讯的女兵,他只是不能理解女人做元帅而已。但是在我们戏文故事里所描绘的中国古代,军队里是不大可能有女人的(大诗人杜甫说过,&ldo;妇人在军中,军气恐不扬&rdo;有禁忌在)。商代的商王的妃子妇好,据说带过兵打过仗,一支用过的大斧几十斤重,但那是三代的古事,秦汉以后这种事似乎就没有了。木兰从军的传说,是进入中原的少数民族的事情,严格地说,是&ldo;可汗大点兵&rdo;点出来的,跟汉人什么关系。相反,倒是欧洲人曾经有过女人挂帅的事,圣女贞德的历史,距蒙哥马利其实也不算远,虽然那是法国人的事,想必英国人也都知道,因为贞德打的就是英国人,而且最后是被英国人当女巫杀掉的。
然而,奇怪的是,中国军队里没女人,在中国人的戏文里,偏多女人打仗,甚至挂帅的故事,这些故事的最妙的地方是,往往是男人打不过女人,连夫妻之间都如此。以杨家将故事为例,赫赫有名的杨六郎的儿子杨宗保,打不过一个山寨的女子穆桂英,被逼着,半推半就做了上门女婿,中间经过了一些曲折,最后当然是杨家捡了便宜,大宋王朝多了个能征善战的女元帅。不服不行,这种故事居然会往前复制,据说杨六郎的爹杨老令公杨业,跟他孙子一个命,也是打不过佘太君,才上门的,佘太君虽然在年轻的时候没机会上前线,但老了老了,却来了个&ldo;百岁挂帅&rdo;,领着十二个寡妇出征了。
无独有偶,类似的戏曲故事还有很多。比如薛丁山(传说中薛仁贵的儿子)和樊梨花的故事,北宋大将高怀德之子高俊保与女寨主刘金定的故事等等,大体上都是一个模子,靓男俊女,男的打不过女的,被女人抓到床上,然后靠老婆打胜仗,挣功名。最可笑的是,著名的秦香莲和陈世美离婚事件,也有好事者把它改成这样了:秦香莲当闻之被陈世美甩了之后,没有哭哭啼啼去找包拯,而是一咬牙一跺脚,上山学了一身武艺,然后去投军,建功立业,当了元帅,这回轮到陈世美来求着她了,幸亏此戏陈世美的角色是文官,没法夫妻对打,如果打的话,陈世美连人家一个指头都当不起,戏的结尾,跟所有类似的戏一样,都是夫妻乱哄哄的大团圆。
最耐人寻味的是,我们上面讲的种种古代&ldo;野蛮女友&rdo;,或者女元帅的戏剧,几乎都是晚晴以后的产品,在清朝中叶之前,人们的想象力好像很是不够,编不出这么多男女之间床第之外的枪棒逸事来。然而,我们知道,那个时代,是男人打仗根本不用女人的年月,除了鸦片战争时的清军将领杨芳,用过女人用过的马桶,义和团的勇士,用过金刀圣母、黄莲圣母之类的活的&ldo;女神&rdo;之外,女人基本上跟战争无关。但不幸的是,那也是个中国的男人打败仗的时代,一个败仗跟着一个败仗,败得旁边观阵的文人们不好意思了,于是编出一个又一个女人出征外夷而且战而胜之的故事,过过干瘾,装装门面。当然,也有细心人看出来破绽‐‐女人还缠着足,怎么可能上阵,于是乎,大家一起来呼吁女人放足,发起&ldo;不缠足运动&rdo;。后世弄不明白,还以为那么早中国就有了妇女解放的先驱,于是写文章研究啊,歌颂啊,没完没了。
戏里的战争不让女人走开(2)
其实呢,说一千道一万,打仗主要还是男人的事,连这个事都指望女人的话,中国的确就没有真的男人了。
中国的事,演戏只当它演戏就是,要紧的是,现实生活别跟演戏似的就好。
选举与美女经济(1)
晚清的国门虽然被人打开了,西器、西俗和西学渐次东来,但中国人对于西方现代政治意义上的选举(vote),在很长时间内都不能理解,任凭先进人士怎样启蒙,大家就是不开窍。在所有能识字做文的国人眼里,选举是考试,不是投票,得选与否,一看自己的发挥,二看考官的眼力,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所以,尽管先进人士一个劲地说西方选举政治的好话,而且搞选举的西人一个劲地打我们,但是国人还是在一个劲地操练自家的科举,甚至当西方人打进来的时候,还幻想人家也跟我们一样,开科取士(曾经传八国联军的统帅瓦德西干过这事)。
不过,近代以来的世界,毕竟是西方的世界,体系、规则、座次都得由人家来定,然后把你拖进来按到某个位置上。被拖的民族,或早或迟,都得接受人家的规矩,包括名词概念。中国人的学习能力和识时务的能力都不差,只因为国家太大,资格太老,架子放不下来,耽误了太多的功夫,好在中国人毕竟聪明,当我们被西方的好学生日本人教训了一顿之后,终于肯放下架子学习了。
上海是晚清中国新鲜事的集散地(图20),各地的中国人,都跑到这里来见识洋人洋事,吃西餐,坐四轮马车,而住在上海的人,也什么事都敢做,玩回力球,做买办,讲一口洋泾浜英语,甚至投票选举,也敢一试。
不过,上海人最早的投票不是选政治领导人,而是选美女。19世纪末的上海,是个繁荣娼盛的年代,从街头的流莺,到书寓的校书,莺莺燕燕,成千累万。妓女多,文人也就多。那是个文气未消的时代,即使是青楼,也要讲究一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于是肉竹发1,小报出,花酒来。甲午战后,文人学士,家愁国恨,无处排遣,有关醇酒妇人的行动,格外活跃,于是有人发起为妓女评花榜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