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族与大唐皇族虽曾是盟友,但两国之间是没有友谊的,有的只有利益,当初两国结盟是因为互相有利可图,而如今皇族和沙陀族各自实现了自己的利益,联盟也就随之瓦解。如今大唐蒸蒸日上,李克用担心,一旦唐王朝真的复兴,李晔势必会将河中重新夺回去。
他担心的并非毫无道理,因为早在蜀中帷幄下,墨白和李晔就打算要走一招过河拆桥。
何况李晔并非偏安一隅得过且过之徒,他有重振大唐之心,就绝不会容忍大唐的土地割让给别族。他正在养精蓄锐,若有朝一日他兵强马壮,国库充盈,必举而攻之。
面对这样的风险,李克用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他要将河中大片沃土永远据为己有,就要做好对李晔的防范,而兵书上有云,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于是在我和墨白在栖凤山上悠然度日的时候,山外世事再一次风起云涌。
李克用拥兵发动政变,挥师直插京畿道,兵临长安城下。
李晔自嗣位以来大力扩军,按道理李克用根本无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占领京畿要道。奈何天下向来彪炳他为唐王朝的友好近邻,而他起兵时正值李晔一年一度的会师大典,每年这时候各地藩王都会带兵到大明宫操练,以接受李晔的检阅。于是李克用借着这个名义堂而皇之地带兵路经各个关隘,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我是在和墨白下山买米的时候得知了这个消息,彼时,李克用和所率兵马已经占领了皇城,听闻李晔已经逃离了长安。
在米店听说这些事情后,我忍不住问墨白:“既然是借着会师大典的名头进了长安,各地藩王理应也带军云集长安,这么说的话,长安城中能够抵抗沙陀族的兵力还是很多的,为什么李晔还会这么快败逃?”我十分不理解,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难道那么多藩镇还抵不上李克用一藩的势力?”
墨白觉得分析当今天下风云乱世对我来说太过为难,揉揉我的头发。给我打了个简单比方:“朝廷分封出去的藩王就好比嫁出去的女儿,你想,如果有一天我与你父母不和,你是站在我这边呢,还是站在你父母那边?”
我挠挠头:“我已经没有父母了,这个问题根本不成立啊。”
他悉心引导道:“我是说比如,比如我和你父母兵戈相向,你会带兵与我为敌?”
我继续挠挠头:“我也能带兵?”
他手抖了抖,十分无语地点点头:“对,能带兵。”
我疑惑道:“可你为什么要和我父母闹矛盾啊。你们和睦相处不就好了?”
他哭笑不得地抓起一把米:“来。我们还是买米罢。”
我们买了米就准备出城往山上走。
听到皇城再一次沦陷的消息的时候,我原本以为墨白又想要再次出山相助,可他什么也没说就领着我离开了。上一次他不是这样子的,上一次他听说长安被黄巢攻陷的时候。失落的丢了魂似得。他说如果天下太平他愿意与我隐居相守。如果天下狼烟四起他就不能置之不理。
可自他从朱温军营救出我,得知我的魂魄受损后,就再也没跟我提过天下之事。
我们把米驮到马上。牵着马走到凤翔城门,正遇上几个穿戎装的士兵垂头丧气地进城。
这些士兵隔着城门洞看见墨白,眼里立刻放光,扑过来跪在墨白脚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公子,我们刚刚去山上没寻到公子,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公子!”
隐居的这些年少有人对墨白这么热情,突然受到此等大礼让他有些不适应,立定了稍稍低头俯视他们:“何事?”
其中一个士兵恭谨地又行一礼:“我家令狐大人请公子去一趟府上。”
“令狐专?”我诧异道:“他找墨白做什么?”
“大人想请公子出山相——”
士兵还没回答完,被墨白啪的合上折扇打断:“麻烦诸位回去禀报令狐大人,在下已经不再过问世事。”
“可是……”士兵们立刻焦急地跪直身子,墨白再一次打断他们,牵着马向前走了一步,头也不回地对我说:“走吧。”
“阿白,”我叫住他:“去吧。”
他回过头,神色有些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