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掩口惊呼一声。
同样在一瞬间,白衣公子迅速徒手拦下刀尖,那刺下去的刀尖在离公子胸口不足三寸的地方停下来,蓝衣姑娘眉毛紧蹙,更用力的刺下去,可终归男人的力气略胜一筹,刀尖停在公子手心里,不能再移动分毫。
公子攥着刀尖,手心里淌下的血滴滴答答流到他的白衣上,在他一尘未染的长衫上阴出一片盎然开放的牡丹花,他抬起眼睛看蓝衣姑娘:“你要杀我?”
发生这样的突发事件,连我都被惊出一身冷汗,他问话的声音却听不出丝毫惊讶,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蓝衣姑娘身子凑近他一些,嘴角噙起恍惚笑意:“陛下不是已经答应妾身了?妾身想要什么,陛下就给什么。”
她靠近,手中暗器也跟着她身体前倾而强行离白衣公子更近了些:“你不是常说,与我相比,江山算不得什么,天下百姓也算不得什么,那么和你的命相比呢?”
通灵姑娘生的那样一副天真纯洁的面孔,真不敢相信这样冰冷血腥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
白衣公子抵着刀尖。倏然站起身,另一只手抢过蓝衣姑娘手里的玉箫,远远扔到一边。
双手紧攥玉箫的蓝衣姑娘被他甩得踉跄一大步。
白衣公子攥着流血的手,低头仔细地端详她:“是他叫你这么干的?”
蓝衣姑娘没有回答,而是摇摇头,淡然闭上眼睛:“是妾身一时起了歹心,与旁人无关,既然被陛下发现了,陛下就请杀了我罢。”
白衣公子没有反应,这样居高临下看了她许久。才拂袖转身。
我终于看到公子的模样。果然是帝王李儇,大唐百年来首屈一指的昏君。
但他修长的身形玉树临风,那双眉眼尽管含了微微怒意,也是温和的。怎样看都是一个气质儒雅的贤良之人。完全不像世人印象里那副昏庸荒淫的模样。
李儇停下脚步:“你们把朕想的太无能了。绿伊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朕会猜不出?他心里存着什么样的心思,难道朕会看不出?”他的声音天生温柔。此刻掺了冷意,也很好听。
蓝衣姑娘睁开眼睛:“既然陛下早就知道,又何必冒险留妾身在身边?”话里的内容藏了刀锋,可说话的声音仍旧甜美温柔。
李儇冷笑一声,突然回身扳起通灵姑娘的下巴。通灵姑娘是笑里藏刀,而他和通灵姑娘恰好相反,他的面目虽然是勃然大怒的,可说出的话却像是宠溺:“因为朕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朕不愿再失去第二次。不管你为什么来到朕身边,朕都会想办法让你心甘情愿留下。你要朕拿自己的命与你相比,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听好了,与你比起来,江山不算什么,天下百姓不算什么,朕的命更不算什么。”
天啊,好一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皇帝,大唐沦落至此一点也不冤枉他,我心中暗想。
被强扳着下巴,通灵姑娘静静听着李儇把话说完,嘴角仍是恍惚微笑。
李儇的神色渐渐在她的笑容中缓和下来,话锋一转:“但是,朕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得到你,你明不明白?”
掌心里流出的血落在蓝衣姑娘衣裙上,李儇放开她,迈开步子朝前走了两步,蓝衣姑娘依旧站在原地。
李儇站定,没有回身看她,只淡淡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朕只当从没发生过。”
说罢就甩袖离去,我看着他朝我的方向走来,唯恐被他发现后尴尬,急忙转身跑回丰华殿。
一面跑,一面回味着方才那一幕,最近发生了很多我不能理解的事,比如朱温与恭师父样貌相同,比如通灵女孩预知未来,比如栖凤山出现忆景,但这些事和我刚才见到的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如果你看到这样一个人,他明知道有人要杀他,还故意和那个人在一起,而且那个人险些就真的把他杀了,他还一点都不生气,还劝说那个人不要放在心上,你还觉得这个人没有疯,那一定是你疯了。
鉴于我不可能承认自己疯了,我只能得出这样一条结论,李儇脑袋有点不正常。
但我不明白李儇对那个要取他性命的通灵姑娘说“你们把朕想的太无能了,绿伊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朕会猜不出?他心里存着什么样的心思,难道朕会看不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除了通灵姑娘要杀他,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