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宰相令狐绹被贬凤翔。早在桂州庞勋叛乱之时被李温升任凤翔节度使。兼领凤翔的全部守军,六年前,令狐绹在凤翔任上寿终正寝,安然谢世。他的小儿子令狐专承袭他的职位。如今坐镇西京凤翔。
我们在凤翔城门下遇见了令狐专。他亲临督战。寥寥三万人的守军列阵与城墙之上,剑拔弩张,抵抗数十倍于己的敌军。
卫兵通报后。身穿戎装的令狐专从城墙上赶下来,向少卿抱拳行礼时发出金属相撞的声响。“温伯,敌军包围地太快,四面都被朱温围得水泄不通,现在只得关闭城门,不能让您出城了。”
此次率军包围凤翔城的仍旧并非黄巢本人,而是黄巢麾下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一年前未动一兵一卒就攻下信州城的战将朱温。
城外传来一阵阵铁蹄呼啸,起义军在城下嘶嚷叫骂,一个个如同长了虎狼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凤翔城头的龙字旗。
这些起义军都曾是大唐的子民,沐浴大唐皇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分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如今却披坚执锐,冲阵在滚滚黄沙里,势要杀光每一个李氏皇族。
泱泱大唐,是从何时起积下了这么多的民怨?
“依大人看,西京保得住么?”我小心翼翼地问令狐专。
令狐专巧妙地婉言回答了我的问题,无奈地笑笑:“听说君上听到朱温挥师西进包围凤翔的消息后,已经着手准备舍弃长安南逃了。”
连皇城都要舍弃,区区一个西京凤翔,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拼命地摇摇头,不是不相信这个悲惨的事实,而是觉得搞不明白一件事。
当今帝王李儇,虽然他打伤了墨白让我对他意见很大,而且他的荒淫无道又激起了天下人的反抗热潮,但这也是我觉得很古怪的地方。
他虽生的儒雅相貌,但从他和墨白之间那场打斗,从他雷厉风行的篡位逼宫,看得出他绝不是生性懦弱之人,连魔君李温当年听到庞勋叛乱都能大手一挥将叛乱镇压,现在大明宫中尚有几万禁军,长安城和其他州郡的唐军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万,分明尚可一战,为什么李儇要毫不抵抗地丢盔弃甲逃跑?就算他真的是个昏庸透了的皇帝,王朝覆灭他就将一无所有,这个三岁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他难道想不通?
令狐专握紧了手中长缨枪,长叹一口气,突然想起一事,转向温少卿道:“今晨黄巢军包围凤翔之前,我接到了墨公子一封亲笔信,说若黄巢兵临城下,就开城献降,温伯可知,墨公子这是何意?”他说着,取出一封书信。
捕捉到墨白的消息,我顿时眼前一亮,不顾礼节地附身过去握住令狐专的盔甲:“你收到了墨白的信?他现在何处?”我看到了那封信中的几个字,那确实是墨白的字迹!
令狐专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抱住他的胳膊,略有羞涩,结结巴巴道:“姑娘……也认得墨公子?”
我望着他深深点头,少卿笑着将我拉近他一些,对令狐专解释道:“这位姑娘是墨公子的夫人,与公子走散,正满世界地找他,若你知道公子的下落,烦请相告。”
我愣愣看了看少卿,墨公子的……夫人?
令狐专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我,道:“这……”
看他为难的神色,想墨白一定是嘱咐了他,不可轻易透露行踪,至此乱世他突然收到墨白的书信,难道墨白一直都在关注着战况,难道这一趟乱世风云,墨白早已牵扯其中?
腿不知不觉一软,我跪在他面前:“战时非比寻常,小女子懂得,若将军不便告知墨白的下落,小女定不勉强,但大人可否替小女托书给他,告诉他小女在凤翔等他?”
令狐专急忙将我搀起来:“举手之劳,姑娘何须行此大礼!在下修书告知公子便是!”
我执意跪地磕了一个响头:“将军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他不明白我何须如此小题大做,对他而言只是提笔写几个字的小事,对我而言,那是整整六年啊。
令狐专目光转向温少卿:“朱温三十万大军就在凤翔城外,眼下当务之急,究竟是守城,还是如公子所言……弃城?”
得知墨白的消息后,我立刻充满了干劲,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反问令狐专:“令狐大人可信得过墨白?”
令狐专被问的莫名其妙:“公子与家父是忘年之交,与在下也交情甚笃,在下自然信得过。”
有令狐专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斩钉截铁道:“那么,弃城罢。”
他万分诧异我一个女子插手他们的军政之事,何况一国之西都怎能说弃就弃,他犹豫地望向少卿,少卿亦点点头。他虽然询问少卿的意见,但他心里是反对弃城的,一旦西京沦陷,长安和洛阳就会陷入起义军合围之中,回天无力。
我说服说“大人觉得墨白是墨白胆小无能,贪生怕死,才写信要大人弃城么?”
令狐专立刻摇头:“墨公子自然不是鼷鼠之辈。”
“既然大人也知道墨白不是鼷鼠之辈,他特意写信要将军弃城,就必定有他的考量,墨白是方外之人,本不该牵扯进战局之中,李儇和黄巢谁胜谁负,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而他敬重令狐绹前辈,也珍视与大人的情义,向大人献计弃城定是有长远打算。”我分析道:“他向来不做徒劳无用之事,更不会拿整座城池开玩笑。何况大人方才也说,当今天子已抛弃他的子民,将军为何还要白白搭上这些凤翔守军的性命?”
令狐专听我一言,犹自踟蹰半晌,兀地将长缨枪戳向地面,咬咬牙道:“好!弃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