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阿槐面无表情,语气不善:“那也应过来回禀一声,哪容得你这般目无尊卑。”
玉奴的小脸不由慢慢白了起来,她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双手搁在裙幅上,紧紧攥住,唇瓣都被抿的发了白:“窦姑娘教训的是,玉奴知错,日后再也不敢了。”
窦阿槐竟像是仍然不肯善罢甘休。姬容先是看一眼坐在对面,显得脸色平平的梅延峰,随后才蹙一蹙眉,轻斥道:“阿槐,休要无礼。”
窦阿槐抿直了唇,不得不后退两步,再不出声。
她也知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但只要是对上殷姝与地上这名女子时,她便忍耐不了,恨不得替殿下狠狠的教训教训这二人。殷姝在时,她的全部矛头都毫不犹豫的指向了殷姝,一时忽略了地上这人。眼下殷姝离开了,矛头自然而然的就落回了她的身上。
能够让驸马爷为了她而冷落殷姝的人,会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她从来不信,因此心中本能的厌恶反感于她。
直到被长公主叫“起”时,玉奴的小脸都还有些苍白,她是知道窦阿槐厌恶自己的,无非就是因着长公主殿下与驸马爷罢了。这里头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并非想理清就能理清,也并非想斩断便能斩断的干净,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如同蝼蚁一般的人,能有什么法子与力量去挣开?
除了认命与妥协,她再找不到其他的法子。今时今日,她连沦为权贵的玩物都认了,又何况是这个?因此对于这一段小插曲,她并没怎样放在心上,很快就抛之脑后。
只是在听到长公主让她坐下时,她再度紧张,不安的立在原地。
见她立着不动,姬容难免重复道:“命你坐你便坐下,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闻言,玉奴不得不朝着那最末的一张凳边走去,诚惶诚恐的正要坐下时,不想姬容突然又道:“梅先生边上那张空凳甚好,你便在那坐下。”
玉奴抿了抿唇,知道她是个容不得违逆的人,因此便低着头走到梅公子身边,忐忑的坐了下来,不敢坐全,只稍稍挨在边缘上。
姬容将眼前这对俊男美女仔细打量一番后,方开口道:“用饭罢。”
梅延峰再次言谢,随后动起筷来。即便是身边坐着一位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美人,他的神态仍旧是一贯的温和随意,丝毫不显尴尬难堪,更不见心虚紧张之色。
玉奴则端着碗,只顾垂头扒饭,极少会碰桌面上的佳肴。
姬容亲手斟了两杯酒出来,推至梅延峰面前:“梅先生,请。”
梅延峰有些意外,一口饮尽后,便笑道:“夫人好兴致。”
姬容扯了扯嘴角,替自己与对方满上后,独自抿下一口,看着他似笑非笑:“兴致再好,还能好过梅先生不成?”
她这话中有话,梅延峰实际多半猜出了缘由,略顿一下,仍笑道:“夫人说笑,梅某不过是闲得发慌,四处打发时间,谈不上好兴致,仅是找点事做罢了。”
第七十一章
安静片刻,姬容才淡淡“嗯”一声。
她抬起凤眸,看向那上了桌便一直埋头扒饭,连夹菜都不敢的玉奴,微微眯起了凤眸:“玉奴,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怎地就连夹菜也不敢了?”忽然被点名,玉奴吓得差点咬住了舌头,强行咽下米饭后刚准备说“没有”,她却又道,“说来这一桌子饭菜还都是出自你的手,你是最有资格享用的人,因此你不必客气,更加用不着害怕。”
玉奴虽摸不清她到底是要作何,但仍然回的恭敬:“本就是玉奴该做的。”
姬容便未再继续此话题,转而说道:“玉奴胆小怕事的很,梅先生与她挨得近,若是方便,不妨照顾照顾她。”
玉奴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慌乱:“不劳梅公子,玉奴自……”话未道完,碗中便就一沉,他已经替她夹了菜进来。玉奴看一眼碗内的东西,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多谢……梅公子,玉奴自个来就是。”
梅延峰语气温和而平淡:“夫人说的极是,饭菜皆是你做的,你是最有资格享用之人,无须客气。”
玉奴低垂着眼帘,心中迷惑极了。
观他语气神态一派镇定,丝毫不见异色,姬容倒说不出话来了。原本想就此安安静静用饭,却在瞧见那忽然出现在院内,正阔步朝着正房走来伟岸英挺的男子时,改变了主意。眼睛看着那慢慢朝自己走近的人,嘴上开始道:“今日这汤熬得不错,还不帮梅先生舀来尝一尝。”
玉奴一时没想太多,放下碗筷后站起身便去舀汤,待到汤水满过汤碗一半时,才将装着汤的汤碗送到他手边。
梅延峰刚接过,便敏锐的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手上略顿了一下,往姬容那处看过一眼后,他若无其事的执起汤匙,埋头喝起汤来。
待到玉奴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魏光禹已经步入房内,更是将她方才的举止瞧得一清二楚。
目光冷冷的拂过她的脸,在与梅延峰相互见过礼后,魏光禹在桌前落座。
玉奴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自梅公子身旁离开,走到他身畔行礼:“爷。”
魏光禹没理她。
玉奴尴尬一阵,便自个直起了膝,她走到一旁兑了些水后,端着铜盆与巾帕走了回来。
魏光禹擦完了手后随手一扔,那巾帕便落入了水中,微微溅起几滴水珠到她身上,溅湿了衣裙。
当着他的面,玉奴没吭声,待将铜盆放回盆架上后,她才掏出帕子擦了擦衣上的水渍,面上有一丝委屈。
余下的时间她自是没再回到位上坐下,而是立在他身侧帮其布菜,顺便再听上两耳朵的是是非非。
怪不得不见殷姝主仆与萧大人,原来她二人是当真决定回京了,眼下之所以见不到萧大人,是因其护送殷姝主仆回京去了。
最令她感到意外的还是身旁之人,她原以为他会亲自护送殷姝回京,倒不想竟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