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顺手推舟,倒叫孟鹿鸣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岳摩天笑道:“孟小公子,你可知晓剑客手里的剑等同其人性命一般,心血相系。沈盟主的那剑,啧,远算不得好,若非艺高人胆大,怎敢一直用着?武盟那些人不是傻子,不会真挑个花瓶出来,你若将江湖传闻当真,便是看轻了武盟。”
孟鹿鸣的父亲孟同春少年时交游天下,后入学宫,得传名剑分水,时至如今,其人不仅是天下有名的人物,学生也是无数,受人敬重。他既以自己出身为傲,也最恨别人提他父亲,尤其是唤他孟小公子,此前酒圣诗禅喊喊倒罢了,沈丹霄也这么喊他,到岳摩天时,口吻尤其轻佻,分明是故意逗弄,令他气堵。
一旁碧环夫人也笑道:“我的宫主大人,您上回可还跟我说,要试试沈盟主的手段,看他有越饮光几成功夫呢,这变得可真快。”
岳摩天手扪前额,苦笑道:“这崖上只剩我们两个魔道中人,自然得多多亲近沈盟主。”
孟鹿鸣想到他的宫人死绝,一时堵着的气消了大半,道:“岳宫主与沈盟主似是亲近得很?倒忘了,宫主曾说送过沈盟主礼物,可见的确是交情匪浅了。”
这已是暗示沈丹霄私通魔道。
沈丹霄道:“你若有话,离开倚帝山后可以找武盟说。三年期满,师兄即将回来,这盟主之位我也要卸下了。”
越饮光凶名太盛,孟鹿鸣乍听之下,倒吸了口冷气,脸色也白了许多。
他毕竟是学宫弟子,温恰恰将话带过:“之前我们猜崖上有人暗里动手脚,若那人在我们之中,才是麻烦。”
如琇对此早有考量,道:“不过是试上一试。若有结果自然最好,若是没有,也便作罢,另寻他法就是了。”
孟鹿鸣道:“既是学兄的主意,我照做便是。”
温恰恰看他一眼:“有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孟鹿鸣前头吓多了,这回不敢与他正面对上,假做不经意转开视线,道:“我若是卫崖主,早便藏了起来,哪能叫人找到?”
他这般泼人冷水,不止是温恰恰,众人都看了他一眼。
温恰恰道:“孟学弟家学渊源,趁着还有闲余,哪处不妥,你指出便是,不定这一改,就是学弟的功劳了。”
孟鹿鸣琢磨着他这话怪里怪气,叫人听了不舒服,可他只是见不得对方得意,一时之间哪有主意?
温恰恰见他脸涨得通红,道:“孟学弟又与我玩笑了。”
张灵夷性子爽直,当下道:“我瞧琢玉郎的法子并没有问题,若无内应,多半能见效。孟小公子,你这么紧张,该不会……”她皱起眉头,露出几分疑色。
若换了别人说这话,孟鹿鸣多半要恼。可张灵夷只比他大几岁,容貌生得极美,说的话不甚讨喜,但神情生动,叫人恼不起来。
如琇道:“此时不急在一时,各位回去准备准备。”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沈丹霄回住处后,稍做了梳洗,便与众人会合。
各人位置是早定下的,岳摩天道:“我先走一步。”一人往绳桥去了。
人一走,孟鹿鸣便道:“他位置如此重要,若与背后之人勾连,如何是好?”
他之前衣冠不甚整齐,回去后才发觉,暗地里恼温恰恰不提醒他,此时将发冠重束齐整,只觉底气也比之前更足。正如岳摩天之前所说,风雪崖上只他与碧环夫人两个魔道中人,本就没有惧怕的必要。
沈丹霄道:“若他真不怀好意,与卫崖主两人联手,稍用些手段,便能将我们全数留下,哪用得着这么复杂?”
孟鹿鸣还没说话,碧环夫人笑道:“多谢沈盟主给我家宫主说好话,等见了他,我必定要与宫主好好说上一说。”
沈丹霄难得皱眉:“还是免了为好。”
碧环夫人颇意外:“不过两日功夫,沈盟主性子倒活泼了许多。”
沈丹霄与活泼两字自然是不相干的,可他听了这话,仔细想了想,觉得不算错。原本他不常与人接触,自然养成了副不与人通的沉闷性子,如今崖上如许多人,这两日事情又这么多,纵然他想置身事外也不能,与人交接多了,自然有变化。
不免又想起岳摩天的话,他想:师兄让我做这盟主,是否有这层原因?
此时是正午,时间正好,温恰恰在细节上又做了些补足,众人依着他安排,一一就位。
崖上多是原来的青羊宫建筑,能够藏人的地方不多,沈丹霄找了一遍,确是没见痕迹,便去往绳桥等候。
那绳桥以木板与绳索维系,绳索约有三指粗细,却也说不得完全安全。岳摩天坐在桥头绳上,身体轻若无物,附着在上头,山风大时随风而动,看来险之又险。
但他神情自若,衣袂飘扬,竟似山中高士。
沈丹霄见过时小树在桥上行走的模样,觉得有些相似,只是后者不知从这儿走过多少遍,早心如止水,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倒是岳摩天身为长乐宫主,这副做派过于潇洒,几乎不像他了。
其余人这会儿也找了各处,没有结果。待众人来齐,温恰恰道:“看来仍要向崖下寻。这边还请岳宫主多多看顾。”
岳摩天点头:“好。”
沈丹霄在中宫,主要是及时援护,寻人反是次要的。他心里清楚,温恰恰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找出人,而是与卫天留背后之人交次手,互探根底。